十二个小字云:永相契,心何疑,长守此,不分离。玉色颇觉温润,双琼大喜,便问:“你从那里得的?”一面说一面便收起来,兰生道:“今春跟老太太到金山烧香下船时,一个和尚送我的,老太太命我自己收好,所以留给你,现在你送我的东西呢?”双琼道:“你莫忙。”遂揭开两重衣袖,见里头穿着一件着肉紧身雪丝汗衫,衫袖绾了四个丝带明角扣,将扣解开,翻过袖管来,有一个小布囊,缝贴在袖内。用一条白丝线凑结住了囊口,解了线,在囊中取出一物,圆大如钱,宝光金灿,共有一样的两个。一个自己仍旧收好,一个送给兰生,说道:“你须藏好,不要给人知道了笑话。我做这件东西,不过明珠见过了一回,现在除你我明珠之外没得第四个人知道的。你千万仔细,不可泄漏遗失。”兰生看时,是一个西洋小照挂匣,制造极精,光亮如镜,却又极轻,因问;“什么东西?”双琼道:“外边壳子是镍片做的,镍是六十四种原质中的一种,里面底板是白金的,我费了半月多工夫方制成这两只,你把这系线的柄一捏,就开了。”兰生便照法开,看见里头嵌着一张双琼的半截小照,笑脸含娇,栩栩欲活,外用薄玻璃嵌好,盖面镌着几行字云:阳双琼十四岁小照,制赠兰生哥哥珍玩。兰生狂喜,如得至宝急急藏好,大家便笑嘻嘻的走出来。只见珩坚忽然走过来,笑道“琼儿你两个人做什么?和你算账!”双琼央告道:“好姊姊饶了妹子罢,便是妹子不好,得罪了姊姊,姊姊也应该担待,念妹子年纪小,包荒包荒。”珩坚见他说得可怜,便饶了说:“下次再这么怄人我不依,我们到老太太那里去罢,兄弟也来。”于是三个人大家到顾母处,只见高高低低菊花摆着一地,顾母道;“不要玩了,等坐席罢。”于是几个人随意说笑。
少顷上灯坐席,内客堂请了诸又人,连芝仙、知三、顺唐四人一席,这里顾母、许夫人、双琼、珩坚、兰生一席,兰生忌口只吃些素菜。霞裳斜坐在顾母、兰生中间斟酒相陪,直到半夜方才散席。芝仙辞别回去,又人同走,出门分路。双琼被顾母、珩坚留住了三天方去。初十日顺唐去领了典价,诸事妥帖。子虚请知三、顺唐替他饯行,谈了一回芝仙的亲事,说现在我便想同芝儿进京替他捐一个功名,明年二月回来。同他迎娶之后,我的向平愿也完了,知三诺诺答应。当夜回来,便和许夫人谈起,叫他预备。次日便和顺唐回申,顾府因将要迁移,须用几个可以信得的老成得力家人,便托人招眩到月底方得了两个人,一个昆山人姓徐名起,年纪四十多岁,写得一手好字。一个是吴县人,姓秦名成,五十余岁,是子虚荐的,明练忠诚,本是盐商汪姓家旧仆,汪姓敝落,秦成痛不欲生,只有一子,在外国兵船上充当修理枪炮的工匠,久无音信,秦成遂投托到顾府来。许夫人看他办事勤恳颇中心怀,遂禀明顾母,派秦成为总管。初时众人不服的,多背地里议论,要想倾轧,说不知那里走来的老猴子,反走到前头管起我们来了。门上杨泰是有了年纪的人劝他们不要多心,大家吃主人的饭,没事便好。众人不听,过了七八天见秦成勤能和气,始终一心,方大家佩服起来。秦成大权在握,正己率人,并无苟且。人家想不到的,他从中提醒;人家畏缩不肯做的,他自己任劳,不肯推到别人身上。因此众人又爱他,又畏他,此是后语。不过秦成过来了,常有忧愁之心,叫人问他,又不肯说。许夫人因子虚荐来的,阳府必定知道。遂命兰生请芝仙来,问他来历,芝仙道:“这是姓江的转荐的,我去叫江老五来见老太太。”
次日江老五果然来见兰生、顾母,因他年纪尚小,请他里面相见问其缘由,老五道:“说也话长,秦成本汪氏旧仆,汪姓系皖江休宁人,世代做扬州盐商。兄弟两人,哥哥器伦兄弟号楚君,一父异母兄弟,上代都死了。”顾母道:“莫非就是汪百万么?”老五道:“是,他家况现在不堪了。初时兄弟同居,器伦独管盐务,甚不务正,楚君专志读书,中了一榜举人,最喜挥霍,有了钱任意使用,不想稼穑艰难。阿嫂见他如此浪使,便不以为然。那一年楚君的夫人苏氏,又费了二千金替夫纳宠,以延嗣续。这位如夫人姓孔,既美且贤,大夫人十分爱他,器伦更加不喜,遂同他分居。楚君颇有傲骨,得了一份万余金家产,也不和阿兄争多少,遂挈眷住到苏州阚姓家中。所有盐引,均归器伦。楚君到了苏州,旧性不改,有等游手好闻,看见新搬来的手头撒拨,便想从中取利前来殷勤。于是三尼两舍,问柳寻花。大夫人又极贤淑,孔姨娘更不能管了。不上五六年,其分产一齐消荆幸亏扬州还有一所住宅,去卖给别人,得了三千金回苏。遂顿改前非,妻妾三人,便安安逸逸过起日子来。
岂知苏夫人,得了不起之症,不上两月,便死了。楚君悲痛异常,誓不再娶。因孔氏为苏夫人钟爱,便扶了正室。但膝下并无子女,孔夫人便想出一个方法来。”当江老五正在说着,忽秦成叫小丫头送来上海胡顺唐的信,说要收条的。顾母便命付了收条,方使兰生将信拆开。里头还有士贞一信,兰生看顺唐的信道:兰生姻仁兄大人阁下:十一日揖别后,同知三兄前抵京口。
次日即附轮东下,十三午前抵申。是夜即发一函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