点来,四个人随意用些。
  马姑娘操西语道:“灰而希楷姆。”介侯道:“福郎姆香海。”马姑娘道:“哈夫,雨何推更育爱丁那。”介侯道:“爱脱。”马姑娘道:“嗳,雨何,鼻习,土台。”介侯道:“唔那忒,必立乃司。”玉田生接口道;“喊密司徒,迭叠希楷姆。”介侯道:“难迭楷姆。”玉田生道:“土台,以司,浮立握。”介侯道:“多雨何,非而握姆。”玉田生道,“握姆。”仲蔚笑道:“你们咭咭瓜瓜说什么?”众人大声笑了,介侯道:“马姑娘问我从那里来?
  我说从上海来。他又问我可曾吃饭,我说吃过了。他又问你今日忙否?我道不忙。玉姑娘问韩先生可来,我说未来。他又说今日是很热,我道你热不热,他说道热的。”黾士道:“我一句不懂。”介侯问玉田生道:“徒尤会而,别习乃司。”玉姑娘道:“拿乌夺。”值琴道:“讨厌,说中国话罢。”介侯道:“吾问他生意呢?”。仲蔚道:“他们既知中国话,你偏说外国话骂我;我将来儿子孙子总要令他学洋话了。”说得众人笑了。黾士道:“泰西说话究竟容易不容易?”介侯道;“倒也不甚容易,须要知道他装下去的文法,大凡宝字必无更改的,但宝字换了一种用场,则又不能照原字用。如金子是一件宝的,倘镀金或金漆则非金子之说矣。漆是宝的,倘漆到物件上,则又不实矣。然文法装得好,则又不在此例。譬如外国说早饭曰铁夺,中饭曰亭南,晚饭曰煞般,但将文法之间,要装得好,就把亭南两字说早饭也可使得,总在神明变化,未可一概论也。”黾士道:“时候不早了,我们还要到静安寺,早些去罢,学西话也来不及了。”介侯向马姑娘、玉姑娘道:“今番多扰,改日来请你们,你们肯来否?”玉姑娘道:“除却礼拜六、礼拜天两日,余均可以奉陪。”四人就下楼去了,经到顾府,吃了夜饭,方才回去,一宿不题。
  黾士回去想着日里见的姑娘,不知是谁家宅眷,天下竟有这等人物,毓秀钟灵,老天待他也算极厚的。又想苏韵兰这个人如此古怪,倒也少有,可惜昨日他出,否则不怕他不见,明日必须再去见见,究竟是何等人物。闻得他有幽贞馆写韵图,我索性题他一首,把诗预先做好了,一到就送进去,但一个人究竟不好,须两人同去,庶不至为小妮子所窘。主意已定,就在灯下吟诗一首云:
  回首前因渺广寒,谁将旧事问青鸾。十分幽绪催人老,一种春愁下笔难。
  腕下烟云机活泼,眼前身世泪辛酸。可怜写到伤心句,掩卷沉吟不忍看。
  脱稿后,恭楷录出,上写奉题幽贞馆韵图,录尘正可,下边写洪黾士初脱稿。写毕,安睡。次日,往仲蔚处邀他同去,仲蔚道:“今日有货客前来算帐,不能从命,你必定要去,等他来过后同行。”黾士也无可如何,只得来寻介侯。他已经出门,问他家中,也不知何往,于是来邀伯侯。恰值许平叔、舒知三在那里讲昨日的事,黾士把题的诗取出来大家读了一遍,伯琴笑道:“你真是蒙了,难道做好了诗,还要想去拜见么?
  昨日花圃这个人,你蒙蒙倒还值得。”黾士笑道:“昨日他并非拒客,因已出门,所以不见。”伯琴笑道:“我知道你必定要他当面得罪,讨了没趣,方才心死呢。”黾士道:“只此一遭,屈驾逛逛如何?”伯琴道:“你割我头我也不去了。”平叔道:“倒底怎样人物呢?你痴到这个份儿!”伯琴笑道:“脂油蒙了心的人,同他去讲什么?”黾士道:“我不过要见着了方罢。”
  知三道:“不知他见不见?”伯琴道:“肯见么,这位洪老爷去,安敢不见?他已经眼跳耳热,备好燕窝席在园里等呢!”知三道:“不要管,我同你去。”黾士大喜。平叔道:“我也来跟跟,若要做诗,你们要同我代笔呢。”原来这位许平叔的来历,尚未细述,何以书中不常看见,也有一个缘故。平叔乃许夫人的嫡堂侄子,向从士贞在日本,这回因奔丧回来,且新在松江开了一个药铺,故把生意辞歇了,到自己铺中生理。这回子欲在上海小住数日再去。此刻听知三、黾士访艳,就也随了同去。三人雇了东洋车迳到绮香园,见园门大开,有许多人在那里抬日用器具进去。方欲问讯,一个老妈子出来。三人方欲通名,老妈子先笑嘻嘻的回道:“爷们想是来访姑娘的,我家姑娘昨日出门劳乏了,身体有些不大自在,他吩咐一概客人不见。”园丁走过来道:“这位客人昨日等了好久呢。”黾士道:“某实在向慕已久,所以题得一诗在此,可否替我送进去试试?倘真是身有贵恙,不能见客,我们就缓日再来也使得。”老妈子笑道:“姑娘已经吩咐,我们不敢回的,要是请爷把这诗存在这里,初九日再来罢,今儿得罪,又走这一躺,实是姑娘身子不爽,并非爷们来不见呢。”黾士道:“也好。”就把诗交给了老妈子。
  黾士又问道:“姑娘究竟什么贵恙?”平叔道:“算了,去罢,这回子没趣儿。”一面说,一面拖着黾士就走。知三亦觉没趣。
  三人出了园门,平叔笑道:“真正令人怄气,黾士还要婆婆妈妈的蒙个不休。”黾士也觉扫兴,知三道:“他不过装身份,未必是有实在的动人处,就不见也罢了,我们现在到那里去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