器,便是提炉几对。提炉过后,方是喜容亭。士贞又去找了一班西国围练洋枪队一班西乐,呜呜的且行且走。又有一队巡捕过后,一班道士高僧执着引魂幡幢之类,方是一班细乐。便见绿呢魂轿过去,尼姑十六人步行相送。以后方是磁棺,却不用独龙杠,用着西洋高脚送棺车,五匹高马拖着。后面就是孝子行帏,最后方是送殡的戚族朋友。凡绿呢轿三乘,蓝呢轿二十乘,小轿六十余乘,东洋车八十余辆,小车四十余辆,其前后顶马送马护马跟马共十四匹。男子送殡,皆素服执香步行。珩坚特命阿秀吩咐丫头妈子,此地租界,看的人多,不许嘻嘻哈哈,毫没规矩。幸早已知照捕房,特另派巡捕,一路弹压。仪仗由大马路过法租界经西门直到坟上。家中外面男的,惟有黾士及四五个仆人,里边姑娘只留秋红及四五个丫头仆妇。忽然来了一个客人,将名片传进。黾士一看,是韩发两字,便知就是秋鹤,心中自是欢喜,但两人从未见过一面的,心中想道:“他与冶秋妹丈最好,但闻得这个人傲骨棱棱,不受拘束。大家说他怜香惜玉,恳挚缠绵,另是一般怀抱,与众不同的。就是士贞姻伯,也说他经济学问,蕴蓄深湛,熟悉洋务,仰之如泰山北斗,究不知是何样人物。”一面想,一面出迎。小厮把秋鹤领进来,黾士降阶揖接,一看虽形容憔悴,却是骨秀神清,年纪三十以外,因笑揖道:“缘缔三生,会疏一面,春风近接,何幸如之。”
秋鹤也不揖,道:“萍絮飘零,风尘肮脏,未尝实学,浪得虚名。弟初来贵府,均不相识,还求指示。”黾士就携了秋鹤的手,同到外书房。伺候的送上茶来。黾士看秋鹤穿着灰布棉袍一件,半新旧的天缎珠皮褂,鼻烟色的呢套裤,粗布袜,双条润深梁毛布底缎鞋,元缎小帽,一个珊瑚结,想道:“倒是名士派呢。”因问道:“秋兄几时到申?”秋鹤道:“还未请教上姓大号。”黾士道:“敝姓洪,小字黾士。”秋鹤立起重揖道:“久慕久慕,令亲冶秋兄到常常会来,现在募兵到高丽去了。今年与他在南洋分手的,府上可有信否?”黾士道:“还是上年十二月初得了一信,闻得舍妹那边信息常通,他倒还能得手,不过独木难支耳。”秋鹤道:“弟上年十月回舍,实思力田自给,不复远行,无如幼习荒嬉,未尝学稼,沾途劳苦,实不能支,只得再到申江。一来访候故知,二来就近得一枝之寄。蒙士贞丈在日本时函招数次,心事未酬,月初见邸报,知子虚丈记名待放,数日前竟放了海关道,弟就修函敬贺。初七日得芝仙弟回信,嘱在上海相俟,弟与他这位令妹有些问字的瓜葛,芝仙老弟十九喜事,弟还拟在顾府上讨个送亲差使,到扬州同他叙叙,所以即日赶来。现在行李在巢云栈中,芝仙弟信中述及,此地老太夫人去岁仙游,初八九十三日开吊,所以一迳赶来,到马路方知业已出殡,祭奠来迟,只得向孝帏叩首了。”说着就命车夫去取那吊礼衣服来,就请黾士知照里边,秋红道:“这个时候还有人来吊孝,也是明日黄花。”只得吩咐把孝帏前的桌子整顿好了。秋鹤更了衣,随黾士进去,亲自点了香炉,行了礼。想着士贞见爱之情,就不觉洒了几点泪。祭毕,重新出来更了衣。已将上灯,秋鹤就要回寓,黾士挽留一回,说这地方很有空榻,他们晚上回来就好与他相见。秋鹤道:“某并非不情,一则士贞到了坟上,须俟安葬妥当,方得回来。二则弟初到,行李尚未妥当,不能不去收拾,明日恐须歇息歇息,后日再来罢。”又道:“弟有一个旧交,姓乔,字介侯,意欲探听他的住处,前去访访,吾兄认得此人否?”黾士笑道:“他住城里乔家浜,与这里兰生弟同孙伯琴昆仲极熟的,这回也送殡去了,他回来弟当替说一声儿。”秋鹤道:“费心更好,但是兄所说的孙伯琴,是否就是冶秋弟的妹丈?”黾士道:“然也。”秋鹤笑道:“更好了,弟同他也见过一面,费心通替我候候罢,我后日打谅候了介侯,还须到他小东门府上去呢。”黾士答应了几个是,秋鹤就别了出去。黾士送到门口,看他上了车,匆匆去了,黾土方进来。
那秋鹤坐车一迳到寓,把行装略略布置,吃了晚饭,也就睡了。在枕上辗转不寐,寻索起来,自念憔悴孤衷,萧条独客,相如壁立,元亮田芜,无依爱日之光阴,难忘寸草,感斜阳于迟暮,尚作浮萍。年来涉世愈多,恋家愈切,畹根不能保,环姑不能留,觉得忧愁烦恼,触处皆生。我本来善恨,近来不知道这眼泪愈加多了,所可惜者,以祖宗属望,苍生待命之身,偃蹇风尘,呼号沟壑,王孙一饭,末路谁怜?季子半生,说书空上,天子有求贤之诏,大僚无荐士之章。秋鹤秋鹤,你抱这样经纶,当这般时世,天生你这个人,好没来由呢!想到此便不觉落下泪来,寓间壁便是青楼,听他们竹滥丝哀,愈觉得心里发烦,因叹道:“他们现在相聚果然快乐,将来散的时节,不知作何光景。我这番到此,当立志不入青楼,免得多生外感。
就是交友之际,亦当稍露和平。且到一步地位,再作一般心计,不能以人力争天的。”这么一想,心气和平,就睡去了。
那边顾府丧事,上文既已详述,这个殡礼也大略相同,不过墓吊时繁华阔绰,声势煊赫而已。若欲详述起来,恐怕看书的人讨厌,只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