”妇人曰:“他到庄子上去了,只怕到晚才回来。”阿姥曰:“有件事要求大娘,离这里不远有两个姊姊,一个姓梅,一个姓柳。当初原都是院里人,上年有两位相公替他两个赎出身来。如今同住在一处,方才看的画就是他两个画的。”妇人曰:“这倒也聪明。”阿姥云:“你家大爷因为见他聪明又齐整,要讨那姓梅的回来做小。”妇人闻言,忽然变色,将念珠放下云:“哦!有这样事!他们许也不许?”阿姥曰:“他们有人定下的了,为着不肯改口。你家大爷每日叫了些小伙子到他家吵闹。没奈何,只得暂时应许了。”妇人怒云:“你这老第奴才,瞒着我干得好事!就算他们肯了,你怎么娶得回来?”阿姥云:“大爷说,隔这里二三十里另有座房子,要瞒着大娘娶到那里去住!”妇人大怒云:“好胆子,益发无法无天了!他欺侮我没有耳朵。怪道平空要去庄上修理房子。他们如今叫你来有什么话?”阿姥曰:“他们打听得大娘是贤慧修善的,故此将从前有些私蓄差我来尽献与大娘。要求大娘与他们做主。”遂将包袱打开,逐件取出,又将二百金展开,放在妇人面前。妇人曰:“老妈妈,你且坐下来,我对你说!他要娶妾也不是一年了,我若肯让他娶,还等到今日?我由他憎慊,他要另讨去也不能。”阿姥笑曰:“不好说大爷也对我说来,道大娘不中他的意,又时常吵闹,好不扫兴!”妇人曰:“他说我扫兴,瞒了我做事,待我把他的兴益发扫个干净!只是这件事只要差你来说一声就是了,何用这些厚礼?他们的东西不是容易得的,收也罪过。”阿姥曰:“大娘不收,他们也不放心,这是断要收的。”妇人将礼收下云:“妈妈,你回去多多拜上两个姑娘,叫他们不要心焦。既然许了他,竟和他约下日子,你早些来通知我。”附耳云:“待我如此恁般,包你弄他一个笑声。”阿姥大悦,取了包袱作别出门,归告二女。二女大喜,遂与荆棘约定日期,令阿姥报与妇人知道。
荆棘将别院中收拾得齐齐整整,厅上摆下酒筵,邀了许多朋友来看新姨。天色傍晚,妇人单身一人乘轿悄悄先到二女家。二女延入房中,双双下礼泣谢。妇人连忙扶住云:“哎哟!折杀我,快些请起!前日承两位姊姊的厚礼,本欲不收,又恐你们放心不下,我好过意不去。但有句话,今夜的仗不消说是我代你们打了,恐怕老奴受恨,不肯干休,你们须趁早躲避,不然终久要遭他的毒手!”二女甚感。
阿姥候在门外,望见两对提灯,两乘小轿,随着三对从人,都高擎火燎,却不用吹手。急入门摇手云:“来了,来了!顷刻到门。阿姥安顿众人外边坐定,款待茶汤,问云:“来这两乘轿子何意?”来人曰:“大爷说,那里不叫伴娘来?要这里妈妈送去。”阿姥云:“烦众位替大爷说,家里只有柳姑娘一个,我脱不得身,这是断断去不成的。”众人坐下一回,催云:“路远,请早些上轿罢!”妇人戴上盖头袱,阿姥呼挽轿进来,来人将轿挽入堂前。阿姥扶了妇人上轿,柳丝故作泣送。众人看见私语曰:“又是个满肚油,益发胖得利害。”遂张灯抬轿出门。
阿姥望其去远,掩门入室。三人拍掌大笑。”梅曰:“虽然解了目前之围,狂奴受毒,必有一番举动。再作何计?”柳曰:“且看他来再作道理!”梅曰:“这就差了。此番不比前日,来必受祸。我早已打算端正,势再不能与你共处。云家大娘贤慧,你且暂到他家躲避。”柳曰:“你怎么样?”梅曰:“我还有个姑娘住在庾岭,要求阿姥陪我到那里暂避。”柳丝曰:“与你相依数载,怎忍一旦分手?”梅曰:“身非鹿豕,聚散何常?待石郎回来时节,你务必叫他遣人接我,和你再图相会,只是有累阿姥。”阿姥曰:“我怕什么?依我算来,还是同到云家的是。”梅曰:“阿姥你不晓得,我的意思已决了。但此事以速为主,稍迟半日,便欲避不能。就要阿姥提了灯先到云家说个明白。我和你明早便买舟出门,叫他随后接了柳妹去!”
阿姥无奈,提灯走到云家,敲门进去。碧娘惊曰:“阿姥这时节到来,必有甚要紧事!”时生母亦未寝。阿姥先将荆棘说亲,柳丝用计之事细述一遍。生母与碧娘大笑。阿姥又说二人商量避害,梅萼欲往庾岭。碧娘曰:“说那里话,我家难道就容不得他两个人?你叫梅姑娘不要多心,明早我就差人来接。”阿姥曰:“我也是这样劝他,他执意不肯。”碧娘曰:“我不管,都在你老人家身上。我受了云相公的托,若今日由他去了,云相公回来,我怎么见面?你对梅姑娘说,断断使不得!”阿姥应诺回家。
二女在灯前坐待,阿姥将碧娘之言说与梅萼。梅曰:“他是这样说,我已感他情了,去是断断不可!”遂连夜收拾行装。柳丝知不可挽,将自己衣裳簪珥尽付梅曰:“我到云家只图免得饥寒就罢了!姊姊多点东西,万一缺用,也好典卖应急。”梅曰:“承你怜我,不知可有日子报答你否?”二人一齐掉下泪来。阿姥亦为堕泪,只得再三安慰。收拾完备,遂暂时就寝。
棘自发轿出门之后,与众宾朋团坐欢饮。呼家童曰:“把家里拿来的酒牌取出来,我们行令。”家童将一包送到席上,棘打开骂云:“这狗才昏了!把我的经摺包取来了。”家童曰: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