坐,这酒就有几分醒了。睁开眼,只顾四下乱看。王氏道:“你看什么哩?这是咱家。你把我吓死了。”绍闻也不答应。迟了一会,说道:“咳,喝的太多了。”王氏道:“没本事吃,你少吃一盅儿该怎的?”绍闻道:“他们只是胡闹哩。”王中又到楼门,听见少主人说话,到窗下问道:“大相公醒了?”王氏道:“过来了。”又叫赵大儿:“你们都睡去罢。”天只怕将明,大家歇了罢。”赵大儿去了。
  冰梅拴上楼门,进的内房。绍闻道:“娘,你是我的老人家哩,你伏侍我,我心里不安。往后只叫冰梅打发我罢了。我也不在这大床上睡,我要另睡一张床,各人方便些。”王氏道:“如今你睡罢,到明日我替你安置就是。”绍闻道:“如今抬一张小藤床儿也不难。”王氏道:“安置停当了,天明了。我明日依着你说就是。咱都睡了罢。”绍闻道:“冰梅,你与我一杯茶来。”冰梅斟了一杯茶,递与绍闻。王氏道:“吃了茶睡罢。”绍闻道:“今晚罢了,总是明日晚上,我不在大床上睡。”王氏道:“我依你说就是。咱睡罢。”绍闻酒已醒却八九分,不得已,只得仍旧睡讫。
  这是谭绍闻一被隆吉所诱,结拜兄弟,竟把平日眼中不曾见过的,见了;平日不曾弄过的,弄了;平日心中不曾想到的,也会想了。所以古人阅历之谈,说的着实怕人。说的什么话?
  听我依口学舌述来:
  子弟宁可不读书,不可一日近匪人。
  不是古人多迂阔,总缘事儿见的真。
第十八回 王隆吉细筹悦富友 夏逢若猛上侧新盟
  话说谭绍闻大醉之后,到次日早饭已毕,还爬不起来。王氏自去安顿别的家事去。绍闻向冰梅要茶水姜汤,要了两三遍。
  到了近午之时,肿眼臃腮起来。口中不住干呕,头疼,恶心。
  病酲其实难过,直如一场伤寒的病症相似。见了王中,想起昨日丑态,脸上毕竟有些羞意。忽而又想起昨日乐境,心里却也不十分后悔。
  又过了五六日,王氏叫绍闻道:“你舅久不在家,咱也该备份水礼,看看你妗子。每日咱费他的礼太多,我心里也想着到东街走走。你去对阎相公说,要五百钱,叫双庆儿或是德喜儿,到街上治礼。套上车,你跟我走走去。”绍闻也正想与隆吉商量些话儿,听得一声,即如命办理。
  吃了早饭,宋禄套车,邓祥担礼,母子二人,同上曲米街来。到了后门,王氏下车进去,曹氏迎至家中说话。王氏问了兄弟苏州贩货的话,并隆吉生意的话,因说起:“昨日盛宅请他兄弟们,不知隆吉醉不醉?这小福儿半夜到家、竟像死人一般,几乎把我吓死。到了三更后,才慢慢哩会动弹。他姑夫在时,也吃酒,只见脸上红红的,便说是醉了。谁知道酒醉是这个模样。我从来没见过。我只指头儿守着他一个,好不怕人!”
  曹氏道:“到底端福儿是夜间回去的,这小隆吉儿第二日早晨才回来。他爹没在家,柜房又没人,我一个女人家,该怎的?
  只恐怕柜房里有失错。他第二日回来,一头睡在我这床上,晌午才起来。我才看见他的新衣都污了。常日衣服是我洗的,这一遭衣服也不知是谁洗的,早已都弄干净。只是有两片涴的去处,到底洗不净。到明日,算他赴席的幌子罢。”
  且说妗子要见外甥,姑娘要见侄儿,他两个初来时,都打了一个照面,三不知就不见了。原来二人来到前客厅中,商量请盛公子的话。隆吉道:“我那日大丢了丑,第二日才回来。
  走到门首,偏偏哩大清晨,对门邢小泉伯来取绸子。看见我身上污的,说我像是出酒模样。又说:‘你爹没在家。生意人,小小年纪,不该如此。”我这几日,通不好意思在前柜上。对门值户的,怪不中看。”绍闻道:“你出酒时,我还记得。后来就天昏地暗,记不清了。到后半夜睁开眼,却在家里。你姑在床上坐。我叫冰梅与我弄的茶吃了。-两天过不来,像是害病一般。每日王中见了我,只低着头。双庆儿说,我在盛宅骂了他。”隆吉道:“盛大哥开口就骂人,又该怎的?这都是以往的事,说他作什么。但只是盛大哥请了咱,咱若不请他,还算什么朋友哩。今也该商量请他的话。”绍闻道:“我不想把盛大哥请到家里。那王中是你姑夫惯了的人,他遇着你姑夫那一时朋友,他偏会殷勤,若是盛大哥到我家时,我情知王中一定有些样子。若叫盛大哥看透了,他笑我待手下人没规矩。”
  隆吉道:“我也不想请盛大哥到家。你看他那宅子,直像个衙门用些家人小厮,俱是有道理的。若到我这里,先怕他家人笑话。”绍闻道:“盛大哥曾在这屋子坐过,这也不妨。”隆吉道:“表弟不是这般说。彼一时,水米无交,是生意人,他是主户人家,那有何妨怕今成了朋友,凡事要搭配的上。就是不怕盛大哥,也怕他那管家哩眼里不作人。倒是表弟那边,还是绅衿体统。你又赚王中碍眼。”绍闻道:“端的是要请的,难说放下不成?表弟想个法子。”隆吉道:“前日范姑子还想起蓬壶馆抬席,咱也把盛大哥请到蓬壶馆罢。现成的戏,咱定下一本,占了正席,叫厨上把顶好上色的席面摆一桌。中席待家人。盛大哥他是公子性情,一定好看戏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