坐一位皇帝,两边文武站班,上边横卜幅长五丈、宽一丈一幅横幅,写碾盘大字‘皇王有道’,第三宗是‘福禄寿三星共照’,第四宗是‘万国来朝’,第五宗是‘文官拜相’,第六宗是‘武将封侯’,其余‘日月合壁’,‘五星联珠’,‘双凤朝阳’,‘二龙戏珠’,‘海市蜃楼’,‘回回献宝’,‘麒麟送子’,‘狮子滚绣球’,无论什么‘八仙过海’,‘二仙传道’,‘东方朔偷桃’,‘童子拜观音’,‘刘智远看瓜’,‘李三娘推磨’,‘张生戏莺莺’,‘吕布戏貂蝉’,‘敬德洗马’,‘单雄信夺塑’,‘华容道挡曹’,‘张飞喝断当阳桥’,‘张果老倒骑驴’,‘吕纯阳醉扶柳树精’,‘韩湘子化妻成仙’,‘费长房入壶’,‘月明和尚度柳翠’,‘孙悟空跳出五行山’,‘陈抟老祖大睡觉’,‘老子骑牛过函谷’,‘哪叱下海’,‘周处斩蚊’,‘杨香打虎’,‘罗汉降龙’,‘王盖之爱鹅’,‘苏属国牧羊’,‘庄子蝴蝶梦’,‘八戒蜘蛛精’,可喜的‘张仙打狗’,可笑的‘和尚变驴’,记也记不清,说也说不完。等小的们细细开个单子,老爷点那一样儿,小的就做那一样儿。要叫人远看,多加火箭,烧他的衣裳,解不开纽子,松不了带钩;要叫人近看,多加上几筒花,他们得细细看。总之要几个走毒子,烧不了人,算不了好烟火。”谭绍闻道:“什么叫做走毒子?”烟火匠道:“火箭不加笴子就是走毒子。落到人身上越跑越厉害,趁着他的衣裳上张着风儿,一发滚着烧。走毒子加上笴子就是火箭,射到人身上,如木匠的钻一般,钻透衣裳再钻肉。”谭绍道:“烟火有两军交战的故事没有?”匠人道:“有有有。旱地里战,有‘炮打襄阳’。”
  绍闻摇头道:“不要这,不要这。”匠人又道:“水上战,有‘火烧战船’,”绍闻道:“这个好!这个好!你说。”匠人道:“曹操下武昌有七十二只战船。这烟火要做诸葛孔明坛上祭风。做儿只小船儿是黄盖放火。黄盖般上放了火老鸦,撒了火箭,一齐发威。这黄盖船与曹操船儿有一根绳儿,穿了一个烘药马子。马子下带一个将军,手执一把刀,烘药走到曹船,一刀把曹操头砍下。又有一个马子带一个将军,到许褚船上杀许褚,到张辽船上杀张辽。这两个将军,还用烘药马子带回来,到孔明七星坛上献功。那七盏灯是硫磺配的药,可以明多半更月七十二只曹船,这边火箭乱射,射中曹船的消息儿用船上俱装的是炮,一齐几万炮乱响,响的船俱粉碎,齐腾火焰,登时红灰满地。这七星坛上披发仗剑的孔明,机儿烧断,还要慢慢的退入军帐。”绍闻道:“这个好,这个好。你们开上单子来我点。这‘皇王有道’‘天下太平’‘火烧战船’是一定要的。中间大故事我再检上五六宗,那小故事,你们拣手熟的、消息活动的随意做。该多少火硝硫磺,得多少纸张,你们算明,开上单子来,好发银子。总之,多做下几十万、几百万火箭,越多越好。一个走毒子不要。”匠人道:、“这先得成千斤白矾。”
  绍闻道:“做什么?”匠人道:“纸上加矾就不带火。”绍闻道:“一分白矾不用,正要纸上带火。”
  次日,匠人开来单子。开了火硝、硫磺几万斤,炮纸几万刀,苇莲蒿茎几万捆。绍闻发了银两,在定海寺开了作坊,做将起来。
  俞总兵闻报,发来“小心火烛,如违重究”告条。汤镇台也发来“火药重地,兵丁巡绰”告条。绍闻道:“元宵烟火架,原是民间赛神小事,不必粘贴告条。”烟火匠自行制造,绍闻每日走看一回。
  忽一日有个省城信息,说皇上命山东巡抚、都御史王忬提督浙江军务,星速到任。到任之后,上了一本,说“浙人柔脆,不任战事,请假臣以事权,诛赏得以便宜行事”。又夹片奏“浙人徐海,潜居日本,其有宠姬王翠翘,不肯背弃中国,可以计诱,俾其反正。恳赐重地赉以招徕之”,又奏“闽人林参,私通日本,自号刺达总管,擅造艅艎,勾连倭寇入港作乱”等事。
  奉旨:“浙江备倭诸务,一切俱准王忬便宜行事。钦此。”
  却说王都宪忬,行文滨海一带府县,各镇汛营伍,“演习武艺,爽刷铠胄,安顿火药炮位,以防倭寇。”严饬各海口,“勿使汉人潜入日本,勾引倭匪,得以突入中土,虔刘我士民,抢劫我仓库。”“如有行伍兵丁,铝胄黝锈,枪刀弓矢生疏者,该总戎、参、游,按兵法治罪。海口疏防,俾莠民积匪得以潜逸外国,藏匿巨岛,俟俘获之日,严讯洋海之人,的系自某口潜遯,即将管司某口员弁,究治失察之罪,与私纵同科。”严牌飞邮,未及三日,忽报倭寇犯台州府,以及黄岩、象山、定海各郡邑。警报一日三至。王都宪即传左布政使谭绍衣,同往御寇。共带了五千营兵,并游击、守、把等官,星夜进发。飞檄两路总兵俞大猷、汤克宽,俱到定海寺取齐,协力杀贼;义却说谭绍衣在路上,接到谭绍闻所遣飞走报人投禀,报倭寇踪迹及潜引线索,访明寇媒在台州府则东洋口之徐万宁,黄岩则荻苇港之鲁伯醇,象山则望岛崖之王资、钱亚亨,定海则城内龙神巷中间、院中有大椿树为记,其人是考退黜生冯应昂。
  并报定海寺所做火箭,共九百万笴有奇,预备克敌之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