各持丝绦,系于主人腰间。上号吏执着手本,绍闻父子随着,由东角门进去,到了大堂。
  手本传进,片刻时,遥闻内边说个请字,只见内宅门开了半扇,一个人说道:“请。”进了内宅门,这观察已在三堂滴水檐下穿公服站着。绍闻父子趋跄直至跟前,方欲作下揖去,观察摇首不允,扯住手说:“随我来。”
  到了三堂神主橱前,并铺两个垫子,少后又铺一个垫子,观察站在上首,绍闻比肩,篑初在后。观察望上说道:“这是鸿胪派后代绍闻及篑初,进了祥符胶庠,特来向祖辈爷磕头。”
  一连叩了四叩,起来作揖产毕,观察向绍闻道:“贤弟站在东边,与我行礼。”绍闻行了两拜四叩。又向篑初道:“贤侄与我行礼。”篑初亦如其父。绍闻道:“请嫂太太禀见。”观察摇首道:“跟我来。”
  一同出了三堂到内书房。观察命宽公服,自在上首坐下。
  绍闻对坐,篑初签西北坐下。吃了茶,绍闻道:“容日再与嫂太太请安。”观察道:“吾弟差矣。我一向为官事所羁,尚末得与婶太太见礼,那得此处居先。总之,咱家南边祖训,贤弟亦当知之,从而遵行之:从来男女虽至戚不得过通音问。咱丹徒多隔府隔县姻亲,往来庆贺,男客相见极为款洽。而于内眷,不过说,‘禀某太太安’而已。内边不过使奉茶小厮禀道‘不敢当’,尊行辈,添上‘谢问’二字。否则丫头爨妇代之,在屏后说‘谢某老爷某爷问,不敢当’,虽叔嫂亦不过如此。从未有称姨叫妗,小叔外甥,穿堂入舍者。盖尊礼存问者多,妇人之性,久而久之,遂不觉权移于内。防微杜渐,端在此人不经意之间。”因回顾篑初道:“我侄初入庠序,学问经济,都在你身上要的。切记,切记。”篑初恭立受教。
  少刻捧上点心,兄弟伯侄同吃,早已忘身在署中。观察道:“我问你一宗事,侄儿不知,贤弟是必知的:叔大人有著述否?”绍闻道:“没有。”观察道:“当日叔大人到丹徒上坟修族谱时节,就在我院住了一个多月,我叔侄是至亲密的。彼时详审举动,细听话音,底是个有体有用的人,怎的没有本头儿?即令不曾著书立说,也该有批点的书籍;极不然者,也应有考试的八股,会文的课艺。”绍闻,道:“委的没见。”观察道:“我们士夫之家,一定要有几付藏板,几部藏书,方可算得人家。所以灵宝公遗稿,我因亲戚而得,急镂板以存之。总之,祖宗之留贻,人家视之为败絮落叶,子孙视之,即为金玉珠宝;人家竞相传钞,什袭以藏,而子孙漠不关心,这祖宗之所留,一切都保不住了。所谓‘臧榖亡羊’,其亡必多。这是铁板不易的话。”绍闻道:“如今本城中,还有藏着一楼印板之家。”观察道:“是谁家呢?”绍闻道:“是盛藩台家。”观察道:“什么书名?是刷印送人的,是卖价的?”绍闻道:“只知道锁着一楼印板,多年不曾开楼门。”观察道:“他家有什么人?”绍闻道:“藩台公两个孙孙,长叫盛希侨,次叫盛希瑗。”观察道:“什么功名呢?”绍闻道:“盛希侨国子监生,盛希瑗府学生员,后中副车。”观察道:“明日即差迎迓生送帖,请他弟兄二人进署,问问是什么书籍。或是文集,或是诗稿,叫他刷印几部,带到南边,好把中州文献送亲友,是上好笔帕人情。中州有名著述很多,如郾城许慎之《说文》,荥阳服虔所注《麟经》,考城江文通、孟县韩昌黎、河内李义山,都是有板行世的。至于邺下韩魏公《安阳集》,流寓洛阳邵尧夫《击壤集》,只有名相传,却不曾见过,这是一定要搜罗到手,也不枉在中州做一场官,为子孙留一个好宦囊。吾弟回家,定要在废筒败麓中密密找寻,或有一半片子手翰,书上批的,幅间写的,认清笔迹,虽只字也是咱家珍宝。贤侄也要留心。”
  绍闻道:“大人见背太早,愚弟不过十岁,只记得教了八个字,说是‘用心读书,亲近正人’。观察站起身来道:“这是满天下子弟的‘八字小学’,咱家子弟的‘八字孝经’。篑初道:“只这八个字,不成部头,又不成片段,如何刻印呢叩观察道:“镂之以肝,印之以心,终身用之不荆就是做官时,也千万休离开了书。接引僚友寅好,那亲近正人,尤应铭心。这八个字,这边鸿胪派,就可用以为子孙命名世系。如南边宜宾派,是以‘纯孝开基,世守咸昭,绍延永绵,光启后贻’十六字为命名世系。前八个字,尚有咸字辈人,咱这一辈是绍字,儿子辈现、今都是延赏、延祥、延绶的字样,孙子辈是永龄、永年、永系,咱家族大,如今已有光字辈人了。这里灵宝一支,如今几多门头?”绍闻道:“这里人丁不旺,累世单传,到了愚弟,才有篑初弟兄两个。”观察道:“这签初是哥是弟?”
  绍闻道:“这是哥哩。”观察道:“二侄什么名子?”绍闻道:“名叫悟果。”观察道:“咦,这像僧尼派头,不可为训。此侄名篑初,是学册已有注名,不必更改。这二侄就该以用字起派,以下就是心字。”篑初道:“伯大人就起个名儿,以肇其始。”观察沈吟道:“董之用威,即以用威为名,以寓教思。何如呢?”篑初起身为礼道:“谢过伯大人慈严互施之恩。”
  观察道:“将来丹徒寄书,即把这鸿胪派以‘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