眉竖目睁,说道:“传管九到案!”仵作一面另报周身别无致命伤痕,边公照尸格注完。
  只见衙役扯管九跪在棚下。边公问道:“你是管九么?”
  管贻安道:“儒童是行九,名子叫管贻安。”边公道:“掌嘴!什么儒童,胡称乱道。”左右照管贻安骄傲之脸、放肆之嘴,打了十个“右传之八章”,直打的外科要治痄腮,内科要治牙疳,好痛快人也。边公道:“这是死尸告你的状子,自己念去。”
  门役转递与管贻安。念未完时,早已魂飞天外,声声道:“俱是慌言,并无一字是实。”
  边公吩咐:“传雷氏到案。”左右一声喊道:“传雷氏!”
  管贻谋慌了,紧到家中,见了雷妮,说道:“好奶奶!只要你说好话,不中说的休要说。”管家妇人一齐说道:“一向不曾错待你,只要你的良心,休血口喷人。”雷妮哭道:“您家有良心,俺公公也不得吊死在您门楼上。”雷妮到了棚下跪倒。
  边公一看,泪痕洗面,犹如桃花春雨;哭声诉冤,乃是莺啼娇音。问道:“你就是雷氏么?”雷妮道:“是。”边公道:“这死的是你公公么?”雷妮哭道:“是。”边公道:“你的男人呢?”雷氏指管贻安道:“不知他支使的何处去了。”管贻安道:“河北讨债去,三两日就回来了。”边公问道:“你为何留恋良人家女子,酿出这人命呢?”管贻安道:“俱是城内谭绍闻包揽,与小人毫无干涉。”边公道:“刘春荣缢死是你的门楼,抱的冤状是你的名子,雷氏又自你家叫出来,你还敢攀扯无辜么?可恨你这个恶少,只知倚势渔色,却不知犯了因奸致命之律。”因吩咐左右道:“将管九上了铐锁,押赴城内,收入监狱。再拨一辆车捞雷氏进城,叫薛窝窝领去,晚堂候审。
  刘春荣棺木殓讫,明日当堂领价。”管贻安喊道:“冤屈!冤屈!正主儿是谭绍闻包揽,为何叫小的替他受王法呢?冤屈!”
  边公早已立起身来,左右同声传喝,轿夫早已抬轿伺候。边公坐在肩舆,军皂前喝、衙役后拥而去。
  一路上心中打算:我在先人齿录上依稀记得,开封保举的是一位姓谭的,这个谭绍闻莫非是年伯后裔?但宗宗匪案,都有此人脚踪,定然是个不安本分、恣意嫖赌的后生。但刘春荣这宗命案,罪名太重,若听任管贻安的攀扯,—一引绳批根,将来便成瓜藤大狱,怎生是妥?不如就事论事,单着管九儿一人承抵,真赃实犯,叫他一人有罪一人当,久后好细细追查谭绍闻的实落。进了本署,向书架上取出保举孝谦的齿录一看,绍闻果系谭孝移之子,主意遂定。
  坐了晚堂,审理管贻安因奸逼命大案。壮头带了管九,薛窝窝领定雷妮到案,逐一盘问。管贻安只是要攀扯谭绍闻,边公那里肯依,打了一番嘴,仍然胡扯乱捞。边公要动夹刑,管九见官长发怒,少不的将刘狗吢夫妻逃荒,见雷妮生心,雇觅在家,不容刘春荣见面,刘春荣写招帖。自缢身死,—一供明。
  招房飞笔写了口供。边公阅了,发令管九画了招。又摘了雷氏口供,句句与管九口供相符。吩咐薛窝窝领去,追狗吢到案,领去夫妻团圆,仍回原籍。将管九收监。这管九富厚之家,入了囹圄,真正是财神进了狱神庙,牢头禁子五阎君。
  嗣后,边公定了监候绞罪名。连口供编叙成详文,申到臬司,咨了刑部。刑部汇齐天下罪名,启奏了。勾到之日,刑部清吏司咨回河南剩臬司钉封了行刑文书,发到祥符。到了霜降之节,可怜管贻安,一个旧宦后裔,只因不依本分,竟同一起强盗等案,押赴市曹绞桩之上,一个淫魂,上四川鄷都城内去了。正是:圣训三戒首在色,怎借执爨强逼迫;弄出世上“万方有”,落个“直而无礼则”。
  这管贻安结果,原是后来的话。单讲谭绍闻同夏逢若、虎镇邦开设赌场,正是蝇闻羶而必至,蜣遂臭而齐来。又添了几家土娼,也有老的丑的;更续上几位赌棍,还有屯的穷的。每日价轰轰闹闹,银钱狼藉,酒肉熏腾,灯烛辉煌,朋棍喧哗,好不快意的乔样。这谭绍闻怎知自己名子,早已挂在边公心窝里面。只因祥符是个省会首邑,冲繁疲难相兼,边公应接不暇,急切不得到谭绍闻身上。
  一日,也是合当有事。边公上城角相验不知姓名乞丐死尸,路过萧墙街。只见两个人打的头破血出,保正扭禀轿前。边公住轿,问姓名,保正王少湖跪禀道:“这一个叫秦小鹰,这一个叫张二粘竿。”边公心内笑道:“听这名子,已略知其人。”
  两个醉汉跪在轿前,几自还吵嚷个不休。原来两个吃醉,争起赌场抽头钱,酗酒使气的厮打。保正劝令低声,两个那肯住休。
  保正怕事干自己,因此扭禀,却不料因此牵扯出一宗窝赌大案来。
  正是:
  街头何事敢轰然,操戈同室半文钱;
  腹内有了烧刀子,酒胆周身不怕天。
第六十五回 夏逢若床底漏咳 边明府当堂扑刑
  却说秦小鹰、张二粘竿跪在轿前,一个鬓角上流了一道血迹,一个鼻凹边现着两块青痕。两个气喘喘的,说个不清不白。
  边公怒道:“好胆大的奴才,一个说完一个说。”秦小鹰道:“小的们都是谭宅觅