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个他大,都开过好熟食铺儿,如今没本赁房子,每日只粘几个雀儿,鹁鸽儿,煮成咸的,在街头卖。
  秦小鹰不过卖五香豆儿,瓜子儿。都在城隍庙后住,央我给他寻投向。这两个很会小殷勤儿,不像白鸽嘴他们,油嘴滑舌的恁样胆大。”谭绍闻道:“你说的怕家里不依。”夏逢若道:“依!依!依!不惟依,而且无乎不依。只叫老伯母打上几遭钻,兴相公抓几遭彩,后边还怕前边散了场儿哩。”谭绍闻道:“怎的叫打钻、抓彩呢?”夏逢若道:“赌到半夜时,老伯母煮上几十个熟鸡蛋,或是鸡子炒出三四盘子,或是面条、莲粉送出几瓯子来,那有不送回三两串钱的理,这个叫做打钻。兴相公白日出来,谁赢了谁不说送二百果子钱,谁不说送相公二百钱买笔墨?这个叫做抓彩。你家只少一个贤内助。若是我那干妹子到你家,性情和平,识见活动,再也不拗强你。可惜嫁与马九方,每日弄网,弄鸟枪,打虫蚁儿,把一个女贤人置之无用之地。”谭绍闻道:“这话且靠后。我委实对你说,虎镇邦那宗钱要的紧了,该怎的处?”夏逢若道:“病有四百四病,药有八百八方。我方才说的这话,只把他搭上伙计,这银子未必就还他恁些,不过只叫没水不煞火就罢。都是我昨夜打算就的。祝且你能如此,你是掌柜的,他是小伙计,他爽快不要,也是不敢定的。”谭绍闻道:“他未必肯。”夏逢若道:“他是咱城中第一把好手,要赢人一千两,若赢九百九十九两,算他让了一两做想头。他早已想吃咱城中绅衿秀才、宦门公子、富商大贾这一股子大钱,只吃亏他门头儿低,也没好院子做排常若得了咱这正经人家开场儿,又有体统,又有门面,便展开他的武艺。他时常对我说,我知道他的心事。即如没星秤想他这把手,想的如孩子要吃乳一般,他为张绳祖名声不好,院子也窄,房子也破了,不成招牌,再也不肯去。你若照我所说,管保你这宗赌债是松局,你还要锦上添花哩。”谭绍闻道:“要同开场,也要搭上你才妥。”夏逢若道:“咱是好弟兄相与,少不得我与你招架着些,我可说啥!只是你主意定了不曾?”
  谭绍闻道:“我如今家统一尊,有什么主意不定。”夏逢若道:“既然主意定了,我今夕去勾搭虎镇邦,你今晚就开发你那王中,明日早晨见真点儿。”
  两人商议已定,夏逢若便要与虎兵丁见话。谭绍闻送出二门,说道:“我街上客未谢完,不便出门。”夏逢若道:“谁叫你送我?”二门外一拱作别。
  不说谭绍闻开发王象荩,无非是说南关清幽,各人静养病目话头。单讲夏逢若寻着虎镇邦,商量在谭宅共开赌场,好吃那城中丢体面的顽皮秀才,少管教的憨头公子,没主意的游荡小商,有智谋的发财书办这宗美项,只得把谭绍闻所输的银子,暂行放松些。虎镇邦道:“我现成饭儿不吃,却叫我等做的饭,我不依这事。”夏逢若道:“呸!你这个识见还敢在赌场中称光棍么?你想,这些门户子弟在咱手里,要高兴杀他时,不过是瓮中捉鳖;要懒于杀他时,不过是项上寄头。咱趁谭家宅子伙开赌场,主户儿主好,门面也高,有好招牌,不怕没有好主顾。像那一起管老九、贲浩波、东县鲍旭、小豆腐儿,不愁他不自己跳进锅来。况且城中又听说有几家新上来的赌家、嫖客,俱是很肥,有油水的。咱搭上伙计,他们那一家不是纳粮的花户?管情比这八百两多着哩。你如今一定要这宗银子,他近日光景,也比不得从前,况且才行殡事,八下的亏空。俗话说:‘要账要的有,要不的没有。’谭绍闻手头空乏,尽着力给你,也不过几十两之数。这貂鼠皮、白鸽嘴、细皮鲢难说不分给他们些儿?你与谭绍闻便是一遭交易,就没了第二宗买卖。怎如你照我说,做一个‘长头夫妻’呢?”虎镇邦道:“你说的也是。”夏逢若道:“你依了?”虎镇邦道:“有啥不依,我当初为赌博把一个家业丢了,少不得就在这城内几家憨头狼身上起办。”夏逢若道:“咱就与谭绍闻见个确话。”虎镇邦道:“我今晚还要当差,明早同到谭宅说罢。”
  到了次日早晨,两人不约而同到了谭绍闻家。夏逢若早引着虎镇邦说,某屋子住娼妓,某屋子开赌场,某屋子开床铺,某屋子做厨房。就是没槽道喂牲口。谭绍闻道:“叫泥水匠在账房后边盖上两间马棚,另开一个小院子做中厕。”夏逢若拍手笑道:“妙极!妙极!”虎镇邦看见局阵宽敞,正是宰杀浮浪子弟的好锅口,说道:“谭相公,咱既成伙计,一家人就不用说那两家的话,你那八百银子,我爽利让你二百两,这六百两也不必此时定要,你陆续给我。高邮州来人,我昨晚开发起了身。这宗事你爽快不用在心。你只叫泥水匠修马棚。把地再用砖儿铺好,就叫裱褙匠把顶槅糊糊,弄得干干净净的。”又向夏逢若道:“省城内公然讲开赌场,也不是甚稳便的事。省城大老爷多,况且祥符县衙役如狼似虎,平白还讹人。若是赌场,难免没事。”夏逢若道:“我比你想的周到:营兵有你顶当,祥符差人叫盛宅里顶。”虎镇邦道:“盛宅也不管这事。”
  夏逢若笑道:“我已约下盛大哥,明日开张时,他要来看红玉。我对街坊只说是盛大宅的生意。他只走这一回,就都信了。他的脸面大,势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