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腮边继长增高,满口中恶紫夺朱。边公命唤夏鼎,夏鼎早在仪门外伺候。进的二堂跪下,边公道:“临潼一案不曾起解你,本县已是格外施仁。你如何不改前非,又开起赌场来?”夏鼎道:“小人原是晚间请他们吃酒,这刁卓醒了,做下非礼的勾当。”边公大怒道:“明系赌博,除此而外,还有别的什么非礼?不知耻的奴才,还敢另外胡说!本县与你们一个证见,叫你们死而无怨。”仍差头役协同保正王少湖,向夏鼎家搜寻赌具,作速快来。吩咐二人在甬道东边跪候。
  到了夏鼎家,一切赌具在桌上摆列,还未曾收抬。那盏大灯到早饭时还点着,明晃晃的。头役把一切赌具收拾包了,飞跑回署,呈在公案。边公叫二人近前道:“这是什么东西?你们有何理说?”貂鼠皮又才说“他家女人”四个字,边公怒上加怒,如何肯等貂鼠皮说别话,早已把刑杖签丢在地下,门役喝了声皂隶打人,皂隶过来扯翻,三十大板打的皮开肉绽,撵下二堂去。边公问夏鼎道:“你每日开场诱赌,聚一起无赖之徒,昼夜在家,还被这刁卓以污秽之言相加,若不按开赌场打你,显见刁卓非礼便是真的。本县只打你们同赌争吵。”把签丢下五根,也打了二十五板,撵下二堂。
  那“无端夤夜入人家”七个字的律条,边公总不叫毫末粘着。非是糊涂完案,正是边公满腔中名教,为民存耻之意。
  嗣后王少湖得了老豆腐谢仪。老豆腐又拿出银子,在钱指挥家将夏鼎所赁房子转当在手,俱是王少湖往来一人说合之力。
  这貂鼠皮后来改邪归正,佣工做活,竟积了几两银子,聚了一个老婆,生男育女,成了人家,皆边公三十板之力也。白鸽嘴、细皮鲢不曾挨打,只得另寻投向,依旧做帮闲蔑片去,后来在尉氏县落了个路死贫人结局。
  单说夏鼎得了房子当价,向西门内另赁了一所小宅院去祝先时二堂候审时候,正是双庆儿来请之时,见前院中没一个人,进二门内问声:“夏大叔——”只听得内有哭声,不敢再问。
  出门时,见头役及王少湖来搜赌具。街上打听,才知是夜里闹出事来。只得回去,将所见所闻,—一述与谭绍闻。正是:从来赌与盗为邻,奸盗相随更有因;只恐夜深人睡去,入门俱是探花人。
第六十一回 谭绍闻仓猝谋葬父 胡星居肆诞劝迁茔
  话说双庆到夏家,来请商量还赌债一事,不见夏鼎。不多一时,就听得夏鼎因开赌场,半夜里刁卓竟成了“入幕之宾”,丑声播扬,在衙门挨了二十五板。回来把这事学与绍闻。这绍闻还债,本是怯疼之人,况乃又是赌债,况乃索债之人又弄出丑事来,心中一喜。只想这宗赌债,将来或者可以糊涂结局,或者丢哩人家忘了也未可知。因此把王隆吉送来的四百两银子,视为己有,且图手头便宜。
  惟有王隆吉因中表之情,代揭银两,喉中如吃蝇子一般,恐怕绍闻因穷赖债,心中着实牵挂。过了一日,忍不住又来探望。到了轩上,谭绍闻把夏家新闻,说了个梗概。又说了想赖这宗赌债,勒掯不与的话。这话正合隆吉心意,便道:“表弟不还这宗债,是正经主意。赌博账有甚关系,不与他,就白不与他了。这混帐场儿,不拿出钱来的,便是有本领的人。什么叫光棍?输了与人厮打,赢了泼上死要而已。你这主意极高。况且揭的这宗银子,文书上写的成色,其实包瞒着不足,秤头也怯,每月十几两利息,何苦一定使他?不如我带回去,原物缴回。若是别人揭的,目下就要利息。我料对门郑相公,一向与你鼻还在相好一边,原物送回,未过五日,尚难遽说利息的话。”争乃谭绍闻手中窘乏,正图目前顺手,遂说道:“既然拿的来,怎好骤然送回去,翻来复去,不成一个事体。只过了两三个月,加些利息奉还,表兄脸上也好看些。”王隆吉呵呵笑道:“生意行中动了揭字,还讲什么脸上好看不好看这个话。我只怕你将来——”王隆吉住了口。谭绍闻道:“你就说完何如?”王隆吉接住说道:“只怕表弟将来穷到不可究结地位!”这句话把谭绍闻说的脸红了,强说道:“表兄有所不知,我是打算殡埋你姑夫哩。停柩多年,毕竟以入土为安。所以我心里筹度,要用这宗银子营办葬事。况且办理葬事,虽平素正经欠债,人家还不便上门催讨,何况赌博账?越丢越松,怕不将来一笔勾销了事。”王隆吉道:“你说的一发不是话。难说你殡埋姑夫,只图杜赌账么?再休如此说,传出去不像个话。俗话说,亡人入土为安。你说殡埋姑夫,极为有理,但平日毫无积蓄,全指望揭借办这宗大事,将来家道必至亏损。休说我今日不曾劝你。”谭绍闻因说出一个葬字,难以改口,坚执不肯退回原银。
  到了午时,留王隆吉吃饭,二人到了楼下。吃饭中间说及葬事,王氏道:“我心里正是这般打算,省的放哩久了,成精作怪。前日竟在后书房显起魂来。这些时,孩子们都是害怕的,日夕就不肯多出来。”王隆吉笑道:“姑娘说错了。岂有此理?”王氏道:“我说你不信,你问德喜儿,就是他见哩真。”
  隆吉只是笑,因徐徐提起四百银子话头,王氏道:“正好。福儿这个打算不错,埋了罢。你没听说,这城中谁的阴阳高些?
  叫他择个上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