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一块朱漆黑字的牌子。”如海拍手道:“那就好极了,姨奶奶的娘家,并不姓吴,这吴公馆不是吴美士是谁!现放着这个破绽,不怕她赖到哪里去。这两件衣服你且藏着,今夜七点钟,倪老爷在三马路解仙馆处请客,你在九点钟左右,带这两件衣服前去,须要如此如此,我自有妙用。”

  又在身畔摸出二十块钱钞票道:“这几个钱不成意的,只可作为贴补你们车钱,改日再请你叙叙便了。”阿珊接过笑道:“我们自家朋友,钱先生又何须客气,少停遵命照办是了。”如海大喜,这夜七点钟没敲,如海便往解仙馆院中。那时主人还未到,惟有倪伯和却早已在彼。如海见他身穿菜青摹本缎棉袍,天青缎大袖棉马褂,光着头,帽子放在茶几上,带着大眶子眼镜,手执水烟袋,正和娘姨们攀谈。一见如海,慌忙让坐。如海道:“老伯早来了。”伯和道:“我因栈中没事,故来已半个多钟头了。”如海笑道:“不是从贵相知处来吗?”伯和脸一红道:“那有这句话。”解仙馆接口道:“原来这位倪老爷也有相好,不知是那一个?”如海道:“叫做王熙凤,听说也在三马路呢。”解仙馆道:“原来是她,就在这里过去第四家,这位先生也是赫赫有名的呢。”如海道:“自然,若非大名鼎鼎的先生,倪老爷焉肯做她。”

  伯和嚷道:“莫混说罢,谁攀什么相好来!”这句话说得两人都笑了。解仙馆开橱,取出一罐绿锡包纸烟,抽了一枝,递给如海,又划火替他点着。如海呼了几口,正要同解仙馆讲话,忽闻相帮的高喊客来。解仙馆撩起门帘,说原来是魏老爷、赵老爷来了。如海举目一看,见是魏文锦、赵伯宣二人,还同着一个獐头鼠目的客人,这人乃是文锦的同族兄弟,名唤魏沛芝,如海曾与他会过一次,约略有些记得,忙起身招呼道:“原来沛芝兄也来了。”沛芝抱拳作揖,操着满口湖北话道:“钱先生久违了!还有倪先生呢?”如海道:“他还没有来呢。”

  伯和与文锦、伯宣二人,都已会过,各各点了点头。惟有沛芝与他及是初会,于是大套攀谈起来。伯和询知沛芝现充湖北矿务局委员,因招股事来申,不敢怠慢。沛芝也知伯和是长沙富绅,颇为巴结,因此两下里谈得很是投机。不一会,俊人也来了,还同着一个朋友,伯宣、文锦二人,都与他相识,一齐站起招呼。惟有如海却并不认得。俊人忙替他二人介绍,如海才知此人是康槐荪中丞的侄子康尔年,往日曾闻戈诵仙道及,此时相遇,免不得客套了几句。俊人拿着一叠局票,先教伯和写。伯和说没有,俊人笑道:“你不是三马路王熙凤么,怎说没有?”

  伯和道:“那边我已许久不去了。”俊人道:“不多几天,你不是瞒着我在他家吃酒碰和吗,何尝许久不去。”伯和知不能抵赖,便道:“条子你代我写罢。”俊人写了,又问沛芝,沛芝笑道:“我已一年多不到上海,那班相识的妓女,都生疏了,汕头路花如是,不知在不在?”尔年接口道:“花如是去年已嫁家兄尔锦了。”沛芝道:“便是那位做铁路局长的康尔锦先生吗?”尔年道:“正是。沛芝先生莫非也认得他么?”沛芝笑道:“自然认得,而且很莫逆呢,花如是可谓得其所哉。如此叫东荟芳的林笑倩便了。”俊人写毕,再问尔年。尔年道:“我仍是西安坊叶小凤。”文锦道:“听说媚月阁已到上海了,这话确不确?”

  尔年道:“果然有的,她因北京生意不好,故到上海来,已经一个多月了,现在挂牌在迎春坊四弄,进场还不到一个礼拜呢。她进场之先,便耽搁在舍间。”文锦笑道:“原来尔年兄与她很有交情。”尔年道:“文锦兄休得取笑,只因内人当年曾与她结过手帕之交,故她住在舍间,你莫胡缠。”文锦道:“原来如此,我已多年不曾见她,这番进场,还未去报效。”尔年道:“闻得她这几天和酒忙得很呢。”文锦道:“这个自然。一则盛名之下,二则老客人多,只消一人报效一次,已可忙上几个月了。俊人兄替我写张条子,叫他来见见。”

  俊人说很好。伯宣、如海二人,各有旧相好,俊人一一写毕,请众人入席。伯和居首,尔年次之,再次便是沛芝、文锦、伯宣、如海等七个人,挨次坐下。俊人先替众人斟了门面杯道:“近来堂子中的菜,都十分薄削,而且很不中吃,他们以为客人前去摆酒,是存心送洋钱给他们用的,故此随随便便,给他们吃些罢了。其实摆酒有几种摆法,有一班嫖客,存心在先生或阿姐们的身体,吃酒碰和,拼命报放,这班人固为着送钱而来,原不考究口腹,便给他些狗屎吃了,也决不说半个坏字。还有一班客人,专诚请几个朋友叙叙,吃了这种酒菜,岂不是令人扫兴。故而我今天的菜,乃是中华菜馆定的,酒是王宝和叫的,你们大家尝尝何如?”

  众人都道很好。解仙馆在旁笑道:“倪老爷的话,未免太夹七夹八了。堂子中的酒菜,薄削固然不免,但也须看地方去,未可一笔抹杀。有些包房间本家精刮,办的菜自然不中吃。有些本家巴结客人,办的菜也未必较菜馆相差多少。”俊人笑道:“我说错了,你家的菜是好的。”解仙馆道:“岂敢。”众人一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