武人干政于前,权奸窃国于后。人心为之震动,国纪为之荡然。同人向以铁血,拥护共和,当此生死存亡之交,何忍坐视而不顾。迫不得已,乃收拾旧部,赶图义举。惟兹事重大,购械备饷,在在需款。似此不得不有恳于我最亲爱之同胞者也。夙仰先生侠名震世,高义簿云,以商界之泰斗,为远近所景仰,务祈念危卵同巢之势,表披发往救之情,暂假大洋五千元,以济急需。大事成日,除加利完赵外,当铭功刻德,且先生城内营业,异常兴盛,此皆在同人将来用兵之范围内,一经揭晓,我军人即有保护之责,理宜先通声气,为权利计,为义务计,先生均应资助。与其将来锦上添花,不若此日雪中送炭之为得也。忝属同志,故敢直陈,诸祈原谅苦衷,即日掷下是幸。交款在大马路天然居茶馆,每日下午四时至六时,钞用蓝竹布包,上插一白兰花为记。有人以借火吸烟为由,口称借光同志者,即本部特派收款人,请亦答以同志二字。彼若答曰义务,请即将款交伊决不致误。讨逆军总司令部谨启。

  默士看罢,却暗赞美良办事周到,连交款的方法,都写得明明白白,不叫他送到机关部中,免得事机败露,果然不愧敲诈的老手,但不知鸣乾怕也不怕?因仍将信揩好,塞入封套里面,交还鸣乾手中,说:“这信内也没甚可怕的说话,不知兄长预备作何办法??鸣乾并不知默士就是起祸的引子,故把脑袋连摇几摇道:“我现在也没得主意,究竟五千块钱,不比五百块,拿出来还轻松些。不过楼上奶奶,劝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叫我减半应酬他们一次。我想二千五百块钱,倒没甚希罕,不过现在假托名义,写信敲诈的甚多,只恐应酬了这个,那个又来,无底洞教人怎填得满,而且他们具名讨逆军,不知是真是假,若是真革命党,送他们几个钱,还有名目。倘是匪徒冒名敲诈,给了他们钱,岂不冤枉。故我打算捺一捺,看他下遭可有什么信来,再教他们派人亲来接洽。倘是真正民党,我就应酬他们一半便了。”

  默士听他肯照五千之数,拿出一半,自己盘算,得他三分之一,便有八百八元,可以分肥,你想囊空日久的人,怎禁得铜钱银子,钻进他的耳内,一颗穷心,顿时跳个不住,心中乐意已极,忘却了美良的教训,意欲怂恿鸣乾,认他们是真革命党,早付洋钱,以免日后翻悔,故此迫不及待,说:“我看他既称讨逆军,一定是真革命党。若是匪徒,也未必写得出这种好文墨的书信。横竖兄长原不希罕几千块钱,趁早给了他们,就完事咧。”

  鸣乾听默士话中,有偏袒革命党之意,不由动了疑心。他到底不是呆汉,猛想起默士素不到此,恰巧昨天我接了讨逆军的信,今儿他突来候我,这就是第一可疑之处。还有小大姐不放他进来,他假说我家中出了大事,赚进门内,仍旧毫无交待,可疑二也。游戏场中发生炸弹,乃为匪人敲诈不遂之故,谁人不知,那个不晓,他却假作痴呆,反问我什么意思,赚我自己说出接到讨逆军书信这句话,以便乘机套我说话,可疑三也。看了书信,面不改色,闻知我肯出半数,他不替我设法减少些,却一味怂恿我早些给他们洋钱完事,自己若没利益,何以这般热心,可疑四也。有此四大疑点,也许这封信就是他串出别人写来的,亦未可知。好默士,他敢在我面前揭鬼,真可谓班门弄斧,不知分量,我且休说穿他,不妨将计就机,哄出他那同党,一网打尽,料与他这种人结交的,决不是真革命党,就和他们拼一下子,有何妨碍。定了主意,不动声色,假意说:“可惜写信的人,未填通信地址,没法知照他们一句,我若不亲和他们见一见,终觉放心不下。到底二千五百块钱,为数非小,怎好交给个不明来历的人。必须当面试一试,如果是真革命党,我就花五千也情愿的。若系假冒,休想用我一个大钱。只是没人可以代传这个消息罢了。”

  默士听了,恨不得自认相识这班人,你要见他,我可以代递消息,只是这句话,如何说得出口,站在旁边,嘴唇要动动不得,腹中好不难熬,心内也在盘算美良等三个,虽非真讨逆军,却是真革命党,你要试他,他们的嘴上空谈,还当了得,改良政治,振兴国家,何一不精,何一不晓,只是要教他们实行起来,可就要了他的命咧。正转念问,鸣乾又说:“你倒常在外间跑跑的,想必交游很阔,不知可有这一路上的朋友相熟,若能设法探出什么人写的信,就将我意思告诉他,教他们不必藏头露尾,彼此既然要结交朋友,有话无妨面谈,若到茶馆中去打暗号,倒反变得不大方了。现在没人传信,只好有屈他们茶馆中跑几趟咧。”

  默士听到这里,喉际怪痒难熬,哪里再煞得住,笑道:“提起革命党,我倒有几个相识,不知与写信的一班人通气不通气罢了。”鸣乾听说,暗道着了,更不敢怠慢,装作很恳切的模样说:“既如此,老弟你何不替为兄的,把他们打听打听呢?就是应酬他们半数,也须先得他们的同意。我虽然肯给他们二千五百,只恐他们还不肯讨价还价呢?所以我想托个熟人,先为疏通,然后约定日期,来此相见,当面交钱,免得后论。至于替我传信的人,我也要请请他的,还望老弟作陪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