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受。小三年纪尚幼,他得了,与我得的有何分别,心中说不出的喜欢,当时一口答应来人,三少爷现在学堂中念书,我立刻打发人去唤他回来,马上伴他到新新旅馆,探他母亲的病便了。来人回去复命,宝玉颇为喜悦。不多一会,果由荷生亲自陪同前来。宝玉虽不愿意看见荷生,但见了儿子,自然爱的。看他面上肉彩略比从前瘦些,但身材已长成不少,心中一喜,不觉流下泪来。

  不过这三少爷与生母相隔既久,自幼又受了旁人的挑拨,对娘的感情颇薄,见了面,也没开口叫一声娘,呆呆站在旁边,任她捏着手,也不做声。此时见她流泪,心中颇不耐烦,便将娘的手摔开了,跑在父亲身旁。宝玉见此情形,陡受激刺,不禁流泪更多。她先流的是欢喜泪,再流可变作伤心泪了。荷生旁观颇清,心中暗为着急,忙将儿子推在娘身旁,说:“你怎么到洋学堂念了书,惯学这种外国脾气,无论见了什么人,都是生涩涩的,我又没给你吃生米饭,你娘伤心,为什么不过去劝劝,问声母亲病体可好些,难道这点儿规矩都不懂了?”

  三少爷被他一吓,站在地中央呆住了。荷生亲自上前,劝宝玉不可生气,小三这孩子,都是我这几年来溺爱坏的,皆因你同我赌气走了,我又留你不住,丢下这个宝贝,是你素来欢喜的,我又不肯十二分难为他,心中常存着看重他,便是看重你的意思,所以有点儿大小过失,常常忍着,连重话也不轻易说他一句。现在进洋学堂读了书,脾气学的更坏,一门外国派,见了人哑子似的,不肯下个称呼。客气不过,举举手行个外国礼,就算数了,真教人见了惹气。你是向来晓得他脾气的,谅来不致怪他。不过你的脾气,也很有些像他,为什么一跑开,就永远不给我信息。连有了病也不着人咨照我一句,可知我那一刻不记挂你,那一天不托人打听你的消息。只恨你行踪太秘密了,问来问去,问不出你的底细。今天若非你差人来唤小三,我至今还不知道你就住在这里,更不知你有病呢!真正你母子二人,脾气生来一样的,偶然有了小小点儿不如意,掉头不顾,连多少年夫妻情分也忘记了,真是奇怪。”宝玉听了,不理睬他。荷生也不走开,直陪到宝玉自己回他:“我要睡了,你们走罢。”

  方带着儿子回去。第二天,三少爷因隔夜受了骂,不肯再来,荷生便一个人来了,对着宝玉格外殷勤,说道:“小三这几天学堂中快放假了,年考很忙,这孩子脾气虽坏,读书倒还肯用功。照他心中,是很要来服侍你的,又虑着学堂中大考脱了课,来年不能升班,因此早上很没主意,是我教他上学堂去考,待放了假,再来伺候你。这几天,只好我老的来替他小的了。”宝玉一听,就知他用马屁工夫,心中很不耐烦,冷冷的答道:“多谢你,我本来没亲没靠,一个人过日子惯了的,倒也用不着什么人伺候。昨儿请三少爷来,原本是不应该的,都缘叫名头和他母子一场,到这临了的时候,还不能见一面,心中未免过不去。难得他昨儿来了,我已心满意足,哪敢要他伺候。况他有他的功课,你有你的正经。他来了,我尚当不起。你来了,岂不教我薄命人更加折福了么!谢谢你,请我自便,我这里地方肮脏,呼吸不洁,别带累你糟蹋衣服,有碍卫生,令我更抱不安。”

  荷生哈哈大笑道:“笑话了。我和你夫妻,你还要讲这种客套,给外人听了,岂不要传出去当作奇谈么!快休讲这些话,你病了,我服侍你是理所应当的,倒转头我有病你也得服侍我。”宝玉听他说出夫妻二字,险些儿肉也麻了,暗骂好不要脸的东西,我已和你断绝关系,还有什么夫妻名分,真是附会到极点了。当面虽不便说他,只可给他一个阴乾大吉,始终一语不发,背转身子装睡,一会儿倒真睡着了。待她一觉醒来,睁开眼,见荷生还坐在她床沿上没走开,心中颇觉纳罕。荷生见她醒了,问她可要茶水?宝玉摇摇头,唤了一声王妈,是伺候她的老娘姨。荷生接口道:“王妈连日累乏了,坐着打瞌,是我教她睡着歇一会的。现在我替她接班,你有什么事,吩咐我就是。”

  宝玉道:“什么时候,她就要紧睡了?”荷生一笑道:“早吗,半夜子时咧。”宝玉摸枕头旁边的表一看,果已针交一点,暗想我这一觉睡得好久,便问荷生为何不回去?荷生道:“现在没人伺候你,我又没什么事,多伴你一会何妨。”宝玉道:“不敢当的,罪过杀了,请你回府罢。”荷生还欲将无人伺候她摧托,恰巧王妈睡在榻床上,听得说话声音,惊醒起来,伺候宝玉。荷生无可推头,只得装出依依不舍的模样出来,临走,还再三叮嘱宝玉好生保养,明儿我完了公事,再来望你。宝玉忙教他明儿不必来。荷生只当没听见跑了。

  隔一天,果然又来。这样差不多来了五六天,宝玉很觉麻烦,暗想自己病势有增无减,看来不久人世,照荷生现在模样,天天脚步这般勤俭,只恐万一出了事,他还要插身其间,硬作主意。不如将我兄弟赵三唤来,他究是我的胞弟,很可抵制荷生。有了这个主意,便命人把赵三唤到新新旅馆。赵三也知他姊姊生意上,着实多了几万银子,心中巴不得到她那里献献殷勤,只恐她记着从前住在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