学姊妹处叉麻雀。今儿早起回来,坐的黄包车,大概为着夜间失睡之故,眼睛迷糊,不知如何,将娘给我的一只金刚钻戒指上的钻失落了,四面寻找不着,教我如何是好。爹爹,你可能给我找一个包打听寻寻么?若寻不着,娘一定要我命的。”说时眼圈红了,很像要哭出来一般。如海连连摇头道:“你这孩子也忒杀糊涂了,没听得会在黄包车上,会失去金刚钻戒指的,这戒指从前我化八百元买的,现在大约要值一千多了。叉麻雀有甚趣味,一夜工夫能赢多少?何犯着丢一只金刚钻戒指。”秀珍道:“只落了一颗钻,底板还在这里。”说时,将没钻的戒指底板给如海观看。如海笑了一声道:“痴孩子,底板能值多少,金刚钻戒指值钱,就值在钻上。这件事若给你娘知道了,不知要跳到怎样呢!”

  秀珍道:“为此女儿还不敢去告诉娘,先来告诉爹爹,一定要求爹爹替我设法弄回来的。”说着,上前挽住如海的头颈,娇声娇气的,连问爹爹肯不肯?如海说:“这是没有他法的,除非再去买一只差不多大小的镶上去,方能瞒得住娘的眼目。这里刚有一千块钱在此,你拿去自己买罢。”一面说,一面将半在铁箱里面,半在铁箱外面的一千钞票,递给秀珍。秀珍接了,谢也不谢一句,欢欢喜喜拿回自己房内,闭上门,忍不住好笑。原来她并不曾遗失什么金刚钻,昨夜也没在女朋友家叉麻雀,其实在戏院中看中了一个后生,答了话,当夜宿在旅馆,心热之际,秀珍将手上戴的金刚钻戒指捋下来,送给那人,作为表记。又恐母亲见了责问,故把一只旧戒指底板哄她父亲,居然被她哄着一千块儿。幸得如海这笔钱,也不必再送给俊人,因知道老荣这件事很为细小,没甚相干,故早一夜和老荣由倪公馆出来之后再进去,并未同俊人谈及这个问题,只谈些保险公司做押款的事。今儿老荣送了这笔钱来了,他原预备中饱的,不意被他女儿闯上来拿去,父用女用原是一样,只吃亏了华老荣,便宜了一个不知姓名的后生。正是:人心不古机谋恶,天理无私果报奇。欲知后事,请阅下文。

  第六十二回破镜难圆阴阳怪气坠欢易拾名利关头

  再说老荣回家,他家中已闹得天翻地覆。娘姨下人见了他,都说:“好了好了,老爷回来了,外国医生也快到了,楼上的大约有救咧。”老荣大惊。忙问楼上闹了什么事?原来老荣走后,他姨太太和阿木林二人隔烟盘横着。姨太太觉得口中的血,揩干净又流出来,摸一摸方知一只金门牙已被咬落,阿木林臂膊上的血,还是自己口中的,适才只当她臂膊上肉被自己咬下,因此颇有悔意。此时既知误会,不觉又生切齿之仇,不愿意和她对睡。自己起身,教人搬梳头家伙过来梳头。因她昨儿全夜未睡,梳的头还好好的,只消掠一掠,便可出去。娘姨领命,先端梳头盒,然后再拿刨花和镜子。不意地上有根通鸦片烟枪的钢条,是适才姨太太打阿木林用的军器,丢在地上,还未拾起。娘姨手中拿着物件,没眼睛照顾地下,刚巧左脚踏在通条上,右脚自己绊上去。若是别个大脚娘娘,或尚站立得祝偏偏这娘姨是小脚,脚底无力,摇了一遥将要倒下,急将手中拿的东西丢下一件,出空一只手,扶在墙壁,果然不曾跌倒。不过她手中丢下的那件东西,早已打成四零八块。倒不是刨花缸,却是面镜子。这镜子是姨太太最心爱的东西,比寻常闺阁中用的较为长阔,四周镶白银边,弹簧脚也是银的。平时偶染尘埃,姨太太连磨擦都不许底下人动手,恐他们粗心,在镜面上擦下纹路,必须亲自出手,用极软麂皮,蘸了铅粉,细细揩抹,其爱可知。此时见被娘姨失手打碎,姨太太心中自然难受。不过刚才阿木林淘了气,腹中已不快活,若再气上加气,她自知身子虚弱,气出病来,倒不犯着。因此捺下这股气,譬如镜子自己打碎的,尽可以重买一面,故连声也不做一声。娘姨倒吓得面如土色,颤声说:“阿哟,镜子打碎了。”

  姨太太道:“不打紧,一面镜子有甚希罕,打碎了可以重买一面的。”娘姨出于意外,倒回答不出什么,站在旁边呆住了。姨太太道:“你呆着则甚?此处只有一面小镜子,教我如何看得见梳头,还不替我再弄一面镜子来。”娘姨恍然大悟,忙去另找镜子。床上阿木林听了她们问答之言,颇为感触。她还未知臂膊上的血,是姨太太口中的,心心不忘咬脱了一块肉,觉得其痛无比,心中本已苦极,怎禁得姨太太和娘姨谈论镜子,她想自己寄人篱下,仿佛镜子一般。用得着我的时候,陪着姨太太游玩游玩。一朝与她心思不合,何殊失手打碎了镜子,在姨太太尽可化了钱另买一面,晨昏相对,我却变作垃圾堆中的弃材,无人过问。一念及比,烦恼更甚。自想生在世上,总不免有一天被人屏弃,还不如死了之后,倒不闻不见,逍遥自在。恰巧床上鸦片盘中,有几个烟泡,是姨太太昨夜吸剩的。阿木林心一横,乘人不备,拿一个当丸药般的干吞下去,觉滋味并不难熬,只舌头上微有点儿苦,自己喝雨前茶喝惯了,倒也不以为意。恐一个烟泡药力不够,因又拿一个吞了。这一个却不比第一个容易,因她是干吞的,没茶水过口。第一个还有津唾相和,咽下颇易。这一个口中干得梗住喉咙,大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