面上刺了字,我也万没这张脸面再见丈母老婆,只可一辈子躲在这里吸烟,不见人面的了。心中愈想愈怕,不觉脱口问乔先生道:“你看上海有班圆光,可当真灵验的吗?”

  乔先生听了,只当世芳失去什么东西,要请圆光。上海通例,东家说话,西家不能不从中和调。乔先生熟悉世故,怎敢不承其意旨,忙说:“圆光的着实灵验,倘失了什么东西,请他们圆,包管万无一失的。”世芳听说:“又吓呆了。乔先生正在装烟,眼光注着烟灯,瞧没见世芳的面色。听他不答,又接着说:“少爷,你可曾遗失什么东西?我有一家圆光的相熟,在六马路极有名气,生意也好得异乎寻常,常有一班人在数日前预定了,还请他不到的。若教陌生人去请,极少也得化二十块钱,还须挨号排定日期,三天五天不等,不肯马上就来。我们相熟的,只消打一个八折,化十六块钱已可请得到了。更有一层好处,相熟的人,随请随到,不搭架子。少爷你若要请他,我倒可以代劳。”世芳唉了一声道:“谁要请什么圆光,我不过问问你罢了。”

  乔先生听话风不对,即忙向主人脸上一看,见他面色惨白。”不过世芳的脸,本来没甚血色,今儿更比从前难看,而且额角上有些汗潮。乔先生是何等人物,一望之下,就知道他必定作了什么虚心事,说不出口。自己在杨家管账多年,晓得小主人的名气不甚好听,在老主人未死之时,常把家中所藏的古玩,偷出去卖了赌钱。今儿他忽然问我圆光的话,一定又在李家干了什么丑事,或者手脚不干净,拿了别人的东西,那边要请人圆光,他才着了急,到此问我。我不该贪赚他请圆光的回扣,把圆光说得天天神通,将他吓坏了,岂不罪过。慌忙转篷道:“讲到圆光一法,也是古来左道旁门之术。灵验的时候固有,有时候竟毫无交待。说句笑话,从前我有一个朋友,他为人生性风流,专好拈花惹草,相与了一个朋友家的女人,那朋友出外多年,他女人相与了这个朋友,忽然生下一个孩子。后来那朋友回来了,不肯认那生下的孩子,说我出外多年,那里来这孩子,一定是你在家不安分,私和别人生的。他女人也不承认,说我在家数年,连大门都不轻出一步,天天思想着你,怎得相与别人。有一回因想你太甚,患了一场大病,病愈之后,就不知怎样有了身孕,生下这个孽障,连我自己也不知这身孕从何而来,我还以为你一定能够相信我不干坏事的,故而把这孽障留下,待你自己回来,认认他的相貌像你不像你,不料你也不信我,还要诬蔑我相与别人,我还恋这性命何用,不如拼这孽障一同死了罢。当时便要寻死觅活,那朋友慌了,暂时只可委屈认下,但心中究竟有些儿疑惑。天下妇人,决没有不交受孕之理,如其果然,此儿倒是仙种了。因此自家私下请了个圆光的,圆其究竟。可笑那圆光的神道太大,圆出他夫人因念夫太甚,魂儿出了窍,千里之外,去和丈夫相会,在睡梦中得的孕,此儿确系神交所得。那朋友也想起出门的时候,果有几次梦见他夫人,更加信他这句话大有道理,回去对他夫人一说,他夫人也将计就机说:“怪道我病时,常觉和你梦中相会,醒来仍旧是一个人,孤眠独宿,当时以为梦由心造,不意就在这上头,留此一点孽种。大约这一年,你命中合该得子,皇天后土,不忍令你错过时光,故而鬼使神差,令我二人在梦中了这一段因果,此子将来可以取名叫梦生了。这是另外一个朋友,亲口告诉我的。还有一桩,在离此不远,某公馆老太太失去一只珠环,四寻无着,打听得某处圆光的大有名望,着人花数十块钱请封,请到家中,圆出是一个贼由隔壁跳墙过来,掩入老太太房中,在床上偷去这只珠环,销赃在西北方,离此七十里之外。不过老太太的珠环是在耳朵上失去的,颇疑这圆光的床上窃去那句话儿不对。有人曲为圆解说,老太太饭后必须打个中觉,一定睡时丢落床上,醒来不曾拾起,刚被那贼掩进来,顺手牵羊的偷去。此话传出来,一班人都非常信仰这圆光的灵验,着人到西北方七十里以外,寻访那失去的珠环,毫无踪迹。后来忽在自家厨房内汤罐中,捞获原物,方想起这位老太太素来勤俭,时常亲自上灶,看汤看水,这珠环系在无意中落在汤罐之内,难为那圆光的圆得活龙活现,说被什么人偷去,照此看来,圆光一道,岂非毫无交代的吗。”

  世芳听得很有滋味道:“这都是不灵验的,还有你所说那些灵验的怎样?听说圆光的能作法,将人刺瞎眼睛,或在脸上刺字,这话儿可当真么?”乔先生道:“果然有这句话,不过我却不曾亲眼目睹有这种事。据说这都是白莲教的遗法,倘若预先知道了,也可破法的。”世芳大喜道:“破法如何?”倒要请教。”乔先生故意留难道:“少爷,你要晓得这破法的话儿则甚?这种事不能轻易教人,教了别人,自己日后用起来,就不灵验了。少爷,你晓得了,横竖也没甚用处,不如不必学了,让我留着此法,日后也许用得着之处呢。”世芳急道:“我偏要学那破圆光的法儿,你非得教我不兴。”乔先生笑道:“好少爷,你也太爱玩了,什么事情都要学学的,你学了这破圆光的法儿何用?必须先告诉了我,我才可以教你。因此法须要自己使用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