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的话,你还没答应我呢!我让你之后,她这里的开消,你能照我一般供给不能?”如玉道:“这个我情愿唱了戏,拿得包银,送到这里,再派家中的用度。”

  吴四摇头道:“口说无凭,你得写张笔据给我,我方信你的话儿当真。”说时即将身边预备下的纸笔取出道:“这自来墨水笔,写在外国纸上,到公堂可以打得官司,你马上写给我就是。”如玉听吴四要他写笔据,疑惑他存着别种用意,哄他立了笔据之后,仍要敲他的竹杠,故又心怀疑虑,不敢接他纸笔。吴四大怒说:“你若不写凭据,我仍旧要办你。方才几个头,只好算白磕的。”如玉惊得面色改变,眼望着吴奶奶求救。吴奶奶怎舍得他意中人如此受窘,也顾不得现在自己的地位,忙在吴四手中抢过纸笔,厉声道:“这些事情不用你管,你既然不要我了,我便由不得你做主,他供给我不供给我,都在我自己愿意。从前你娶我的时候,何曾写什么笔据。你用我的钱,也何曾写什么借票。不过近年你略略贴我几百块钱一个月开销,你以为是大出手了。老实说,我还不够得多呢。今儿你以为有这个题目,硬教人写笔据,可是打算将我卖钱么?哼哼,你好老脸,羞也不羞?”

  吴四听她话中带刺,不觉气愤填胸,暗骂好一个不知好歹的淫妇,我因那人与年纪上下太远,恐他日后将你抛弃,故而迫他写一张凭据,好教他日后跳不出我手掌之内。可恨你色欲蒙心,辜负我一片好意,反把我从前的事情信口讥刺。罢罢,这是你自己愿意,看你日后终有受苦之日,到那时你才明白我用意不错,只恐后悔无及了。想到这里,长叹一声,对吴奶奶道:“既然是你愿意,原不干我之事。不过你也得写张和我断绝关系的凭据给我,免得日后噜苏。”吴奶奶很斩截的回说:“这个自然,不过我不能写字,你写了我画押罢。”

  吴四本是帮人家拆拚头惯的,晓得这种笔据的格式,当下摊开纸笔,写道立笔据人张氏,年四十三岁,今因与夫吴君意见不合,自愿脱离关系,以后听凭改娶改嫁,生死各由天命,斩草除根,永绝纠葛。恐口无凭,立此笔据存照。中华民国年月日立笔据人张氏押写罢,教吴奶奶画了押,又教她盖指模。吴奶奶并不畏缩,毅然把食指润些墨水,盖上一颗指樱吴四见此情形,不觉暗暗叹息。收了笔据。吴奶奶便发话道:“现在大约你没有什么不放心了,请问到底是你让我呢,还是我让你?这里的家私物件,有些是我自己办的,有些是你买给我的,可要点点清楚?还有你放在这里的衣裳,你预备马上带着走呢?还是明儿差人来取?或者我打发车夫送来给你?”

  吴四闻言,倒弄得回话不出。想了多时,才说:“东西呢本来是我买给你的,但如今你人已不是我的了,东西我也不用收回,点他则甚!还有些你自用的旧衣服,本不值钱,你明儿着人送来还我就是。这里方才我已答应让给你们,从今以后,我也不来了,你自己身子须要珍重些儿。我看你昼眠夜起的恶习,终得改去才好。今儿我还可同你说话,日后相见,便不能谈心了。好奶奶,你睁开大眼,自己看准人头,日后方不吃亏。我要走咧!”吴奶奶冷笑不答。吴四很没意思,一个人迈步下楼,想起十余年夫妇,一旦生生拆散,不由的心中一阵难受,流下两行泪来。吴四恐被旁人看见,慌忙掏出手巾,试去痕迹,一气奔到楼下,仍出后门而去。楼上吴奶奶和如玉二人,伏在窗口上看他去远,欢喜无限,执着手说:“今朝方遂我二人心愿也。”正是:门外有人悲失意,楼头无处不生欢。欲知后事,请阅下文。

  第五十八回叙年兴群雌开赌局表心迹众婢请圆光

  这一来不打紧,却把吴奶奶一班姊妹们忙得六神无主。今天这一个请他二人用晚膳,明天那一个邀他二人吃大菜,算是贺他们新婚。其实也因君如玉的魔力太大,许多有名公馆里的奶奶小姐们,想慕已极,都想趁此机会,和如玉谈谈心,这叫做醉翁之意不在酒。有一天轮着周七太太做东,请的也是大菜。座中除吴奶奶和君如玉两位正客之外,还有十几个陪客。不消说得,又都是公馆里的少奶奶姨太太们。这天七太太本请着三十几个客,恰值天寒下雪,故有一大半辞却不来。来的几位,都是自家有汽车马车的,横竖风雪之中,有别人冲寒冒冻,自己身披重裘,躲在车厢里,管他冷不冷,落得和君如玉周旋周旋,岂不比平时呆坐在月仙舞台包厢里,看他做戏,可望而不可即的高出百倍。所以有些仍不避风雪而来。大菜馆中本生着司丁火炉,温度很高,客人一到里面,都把大衣卸下,一个个尽是浓妆艳抹,宝气珠光,耀人眼目。七太太坐在主席上,看着一众客人说:“偏偏我今儿运气不好,轮着压末一个请客。天公还不肯做美,无端下起雪来。王家少奶奶、李家大小姐一班人,都没请到,岂不扫兴。早知如此,理应改个期的。”

  旁边有位华公馆的姨太太混号叫做牛皮糖的说:“你还说改期么?今儿已是腊月二十三,听说这里明儿就要停市,到来春再做交易。有几家时髦大菜馆,在四五天前头已经不做买卖,自管粉刷房屋,预备新年做好生意呢。你若改期,只恐再隔两天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