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呢。想了又想,主人租屋的时候,曾用四个下人,后来自己一个个歇干净了,难怪姨太太没有顾忌,放胆去干坏事,都是主人自己摧残心腹下人的不好。渐想到自己歇业的原由,系为姨太太教我买一条绒毯,虽然是自己吃心太狠,一口气便赚她十块钱的不好,但姨太太若不对我说,他那一条绒毯花二十五元买来,我也不敢赚这许多,及至后来老爷亲自去买,得知实价回来和我闹,我摸钱出来还他,看老爷当时情形,未尝没有转圜的余地,却被姨太太和他咬了一句耳朵,我虽没听出她说些什么,但我的生意,可委实由她这句话上坏的事。

  一念及此,又想起财发歇业,系因车夫阿六带他出去宿娼所致,因何老爷只歇财发,不歇阿六?那阿六乃是姨太太方面的人。想到这里,心思一贯,如梦初觉。不禁拍案痛骂,好一个万恶淫妇,原来你欲与情人来往,忌我们是老爷所用的人,恐我们泄漏消息,因此设计将我们一一辞歇。便是两个粗做娘姨,也何尝不是她在老爷面前捣的鬼。你既存心如此,现在既有痕迹落在我眼内,我焉能轻易饶你。想罢,便一心打点复仇。他自己虽不敢面见刘老爷,告发此事。但他跟官多年,粗通翰墨,当天便写了一封匿名信,邮寄刘老爷大公馆内,把由马夫口中探来的说话,和盘写上,并插入许多讥讽的言语。刘老爷接信,颇为震怒,意欲拿去质问玉玲珑,又恐她不肯承认。自己一个人闷想多天,始生出一条主意。那一夜十二点钟敲过,他辞了玉玲珑出来,坐上汽车,开回公馆。走到半路上,忽命汽车夫调头,仍开转去。并教他离开十余间门面停下,自己步行到门口,探头望见楼上灯光外射,看不出什么动作,心中思量,自己汽车来回很快,那人大约还不曾来,便欲站在外面等他一回。不意对门李公馆主人,看罢夜戏,坐马车回来,灯光射处,欲避不及。那李老爷与刘老爷本来相识,一见是他,即忙招呼道:“老刘,你里面才出来吗?为何站在马路上?”

  刘老爷推头说:“汽车未来,所以站在这里等候。”李老爷邀他进去坐一会,刘老爷不便推却,随他进内,闲谈不到一刻钟工夫,隐约听得有人叩自家大门声音,即忙起身告辞。李老爷笑说:“你因何这般性急?才坐定就要走了。”刘老爷道:“只因我今夜还有则事,改日再来拜候你老哥罢。”李老爷拱拱手道:“如此恕送了。”刘老爷走到外面,恰巧他家大门开而复闭,只听得里面拴铁门的声音,究不知曾否有人进去了没有。离他数武,有部空包车,点着雪亮的水月电石灯,照见那包车夫低着头,弯着腰,把两条车杠高举过顶,口唱江北小调,缓步而去。刘老爷侧耳听自家楼上,笑语杂作,料定那人已来,一时醋火直冒,伸拳在门上连叩数下,里面闭门的人,还没走远,重又缩出来开了门,乃是车夫阿六。阿六见主人去而复来,不觉一怔,慌忙回头,向楼上高喊一声:“奶奶,老爷来了。”

  刘老爷要阻挡他不必呼唤,已来不及。急忙大踏步奔到楼上,跨进房门,却见玉玲珑一个人坐在床沿上,正解衣欲睡。见了他懒洋洋的说:“你又来则甚?莫不是今夜请了玉皇大帝命令,特颁恩典,许你来陪我一夜吗?多谢你还有良心,我嫁了你几个月工夫,别的都没不称心处,惟有晚间到临睡的时候,一个人孤眠独宿,始觉嫁人作妾的苦处,常一夜哭到天亮。今儿难得你施恩,肯来陪我,不知我前世敲破了几多木鱼,才修来这一夜呢。”说罢,面上顿时显露一种形容不出如怨如诉的神态。刘老爷却被她说得目定口呆,没了主意。因他见玉玲珑不动声色,异常镇定,心口已觉奇怪。又被她不问情由,硬说自己今夜是来陪她睡的,这件事,他夫人那里,万办不到。听玉玲珑口口声声,唠叨不已,自己又未便拒绝她,所以反弄得进退无主。呆了半天,始期期艾艾的说:“不不不是,我我我因忘了一件东西回来拿的。”说着假意翻抽屉寻了一会道:“也不在这里,大约忘在别处了,去咧!”说完,也不等玉玲珑回答,便抄他后房小扶梯下楼,足尖儿绊着一物,刘老爷弯腰拾起,见是一方白丝巾,便拢在袖内,下楼到各处下人房间内,看了一遍,见无闲人在内,始叫车夫出来开门。

  自己走了一段,到歇汽车的地方上车。这番真个命他开回公馆,一路走着,刘老爷自袖中抽出那方丝巾,细细把玩,见一角上有大红绒线绣的君玉两个细字。刘老爷起初还当是玉玲珑身边侍婢的手帕,不小心遗在梯畔,此时方知就是匿名信中,所说那个伶人君如玉所遗,不觉心中大怒,已明白适才进门的时候,君如玉一定已在楼上,不过自己由正楼梯上去,他走小扶梯下来,出后门逃走,匆促中将手帕遗在梯畔,难为玉玲珑装腔作势,令我竟看不出她有虚心痕迹。可惜自己拾帕时,没看一个明白,倘立向玉玲珑追根,恐她亦无对答。现已带了出来,再拿进去问她,想必她又有推托。但她姘戏子这件事,看此已是千真万确的了。回到家中,不胜愤愤,用力将手帕向地下一掷。他夫人见了,不知何故,即忙过来,将手帕拾起,看了一看,说很白一方丝巾,为什么丢在地下,弄脏了岂不可惜!刘老爷不答,坐在沙发上面,张着口只顾嘘气。他夫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