饭后方可回家,请姑太太吃了饭再走罢。”

  陈太太无奈,耐心等到饭后,如海回来,陈太太将光裕这件事对他说了,如海顿足道:“了不得!光裕这孩子,忒会闹了,革命党岂可胡乱入的,给官兵捉了去,准得丢命,还有什么法想!”陈太太听说,急得又哭起来。薛氏抱怨如海道:“你若有法想,理应替外甥想想法子,不该用话吓你姊姊。你自己若不能设法,何不去托托倪老爷呢?”如海摇头道:“这事情太大了,恐俊人也无能为力罢。”薛氏怒道:“你还没会过倪老爷,怎知他无能为力?况且这件事是姊姊的,就和我们自己的一样,你若不给她竭力设法,问你怎样对得住姊姊,也怎样对得住自己?”如海被薛氏逼得没法,只得坐车去寻俊人。这边陈太太很感激薛氏帮她的忙,含泪道谢。薛氏笑道:“我们自己人有甚么客气,你兄弟素有这种懒毛病,须得逼紧了他,他才肯干呢。我想光裕这件事,倪老爷若肯帮忙,决无大碍。”陈太太拭泪道:“但愿如此就好咧。”等了了回,如海回来,对陈太太说:“我已会过倪老爷,他与军政一方面,本不联络,而且做官的都怕受嫌疑,不能直接运动,替人开脱罪名,只可托调查的人设法,给光裕辟开附乱关系,不能性急,只能从缓,也要他自己口供硬些,咬定不曾附乱。如他自己一招认附乱,可就难以为力了。你也不须着急,回家听候消息。总而言之,能挽回固然侥幸,不能挽回,也是天命。”

  陈太太知道他兄弟的脾气,凡人托他办事,能得这般回复,已是天大的面情,不敢过分催促,只可忍痛回家。如海又急急出去勾当他自己的公事。原来上海因受兵乱影响,银根大为紧急,如海在外做的押款,有几票将次到期,意欲展期三月,前途不肯答应,他手中所捺的数十万橡皮股票,市价更不如前,故他心中焦急无比。蚀本事小,还有做押款在外的一百箱大土,都是做手货,到期不赎,若被人看了出来,还当了得。他因此天天和心腹杜鸣乾在药房中秘密商议,意欲设法弥缝了这个缺陷才好。无如他这缺陷太大,除非再弄十余万银子,将这批货赎回,方可脱累。但在国乱民穷的时候,十余万银子,谈何容易。鸣乾素称足智多谋,至此也束手无策,只得劝如海先把手中所有的橡皮股票,认吃亏卖了,照市价还可值六七万银子。现在到期押款,只有四五万,其余还有三个月半年期头不等,我们先把到期的押款应付过了,余者不妨慢慢设法。横竖三个月半年之中,尽够我们从容布置了。至于股标上,吃亏虽大,但事急燃眉,却也无可奈何。眼前买出去了,待日后银子趁手之时,仍旧可以买回来的。做生意全仗调头快,怎能刻板行事。如海一想,这句话倒也不差,倘我捺着股票不肯放手,不但越到后来吃亏越大,而且押款到期,无银可归,只有束手待毙。欲救燃眉,舍此实无他法。只得依了鸣乾的说话,将自己三十万资本买来的橡皮股票,卖了七万五千银子,先把到期的四万押款发付过了。又和鸣乾商议说:“这一重关头虽然逃过,后来的难关正多。我们吃了这一趟苦,也算长了一层见识。日后必须未雨绸缪,决不能临时再抱佛脚了。那天你说从容布置,不知究竟作何办法,可办的此时就该上手咧。”

  鸣乾当时虽然说了这句话,其实胸中还未有主见,被如海一逼,只得闭门划策。因他所划的策,半为如海,一半还想自己从中取利,所以格外烦难。想了几天,竟被他想出一个名利双全的法子来,欢欢喜喜对如海道:“东翁,请你恕我直言。我说你现在债务太重,犹之一个人病重了,不是汤头药味所能治得好的,必须用猛烈之剂方能奏效。现在我们这药房,讲到利息,固然很好,所惜局面太小,算不得伟大营业,数千银子进出,措置还易,一上万数,就似乎十分烦难,这都因局面太小之故。局面大了,和庄家常有数十万出入,遇着一二万银子不敷调头时,片言不难立致。不过开药房决不能做成这般局面,我以为东翁正可趁此时,创另一种新事业,做成一个大大的局面,极少往来二三十家钱庄,那时你十余万亏空,每处只消挪用数千,已可弥缝过去,这并非一厢情愿的话,若教我姓杜的出面,就万做不到,必须你东翁的资格,上够得上。因你外间交游广阔,官场中人,认识极多,有此一层资格,方能作此事业。我看上海各种营业,都没开保险公司的好。虽然外国人创设已多,不过中国人仿办的还少,而且资本也不十分充足,我想东翁既有这许多官场朋友,官场中人大都宦囊充足,你便可借他们之有余,补自己之不足,何不约他们叙一叙,当场发表创办一家水火人寿保险公司,资本额一百万元,你自己先认十万元,再纠他们认股,我料官场中人,都爱装阔场面,见你认了十万,极少也得认四五万元。若请二三十个客,何难当场足额。如不足额,也一定在半数之外。认定之后,你再设立事务所,添招余额,或者筹备进行,一面催认股之人缴款。你自己虽然认十万,只须缴三四万两,已可塞责。这笔钱不妨由你卖股票余存的三万五千两银子中挪用,但你若做了这件事,必须将药房丢开,由我代理,最好你自己登报声明,钱某专心从事保险公司,药房让归杜某接手。明中如此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