果然被她寻见,说明来意,伯宣暗说不好,她这些首饰,在先原恐媚月阁托人来向她要回,故而口中虽答应送给魏姨太太,到底未敢轻动,不意一连数天,媚月阁那边毫无举动,伯宣只道她赌气不要了,又被姨太太连连催索,他就放心把一匣首饰一并交给魏姨太太,家中只剩几箱衣服。如今媚月阁着人来要,首饰已在姨太太处,势难取出,又不能单将衣服还她,如何是好?只可放出做官的本来面目,用强硬手段,一概不还。她究是个女流之辈,不怕她狠到那里去。得了主意,随向阿金道:“你回去对她说,她已做了我家的人,胆敢背夫私逃,我不治她的罪,已是万幸,还想什么首饰衣服,教她休得做梦。我这里是办公之所,不准妇女进内,你也快给我出去。”阿金听他讲起官话来了,没奈何空手回去覆命。媚月阁气得几乎发昏,急命阿金找天敏前来商量。天敏说:“他既存心干没你的东西,你也和他客气不得。这班做官的最怕外国人,我们不如请一个外国律师,写封信给他,限他三天之内,一定要还东西,否则便到新衙门告他,那时不怕他不如数还你。”

  媚月阁大喜称善,教天敏陪她去找律师。恰巧天敏与一个做律师翻译的相识,因陪着她同到律师处,先和那翻译接头。这翻译姓孔名善专,做律师翻译已有多年,积下家资,也已不少。中西文字,并不十分通达,不过一张嘴却很来得,见人说人话,见鬼说鬼话,没一处插他不进。而且赚钱工夫,比众精明,好比一把纯钢锉刀,哪怕一块生铁,经过他手,他也要锉些铁屑下来,真可算得水银泻地,无孔不入的了。当时问了媚月阁等来意,心知是桩好买卖,便说:“这件事极为棘手,因那边的当事人是做官的,在官场中想必很有手势。常言道:官官相护,就是外国官也未必不偏护他。我们这里单写一封信是没用的,非但不能吓倒他,反变做知照他,使他早作准备,将来就使告他,也输多赢少。必须预先四面布置好了,然后可以写信给他。仿佛捕鸟的人,预先张好天罗地网,然后开枪,就便一枪不中,也不怕他飞到别处去了。所以这笔运动费,着实要花得不少。”

  天敏道:“孔先生,请你算算,大约要用几百块钱?”孔翻译笑道:“几百块吗?只恐一千几百块还不够罢。”媚月阁惊道:“这一千几百块钱,可是要先拿出去的吗?”孔翻译点点头。媚月阁摇头道:“那么这封信也不必写了,倘若将来要不回东西,这一千多块钱,岂不是白丢的。”孔翻译慌忙改口道:“奶奶若不赞成,另有一个通融办法,叫做树上开花。譬如那些东西值一万银子,提二成作为我们的律师费。将来东西要到手时,便给我们二千银子,否则一个钱不要。此法比方才说的办法稳当,奶奶以为如何?”媚月阁想了一想道:“就是这样罢。”孔翻译大喜,问明了媚月阁住址,说三天之内,一准自己来给你回音便了。媚月阁等走后,孔翻译抽出一张信纸,在打字机上劈劈拍拍打了一封外国信,给律师签字。律师看了一看,摇摇头,口中连说夫路夫路,把信纸撕得粉碎,自己另外打了一封信,了字丢给孔翻译,孔翻译接过一看,才知自己的信写得不通,亏他毫不害羞,嘻嘻一阵憨笑,封好信,立刻命人送到官银行去。

  伯宣素不识外国字,见律师来信。不知为着何事,教人翻译出来,才知是媚月阁请出来向他要首饰物件的,限他三天答复。如不答复,便要控告。伯宣慌了手脚,急忙回去对姨太太一说,姨太太也很着急,彼此一商议,说不如还了她罢,免得经官动府,有损颜面。但姨太太还有些舍不得这些首饰,委委屈屈,一件件的取出,内中有几件心爱的,早已被她藏过。伯宣原不知共有多少,拿出一裹脑儿用手巾包了,亲自送到律师处,说衣服都在公馆内,教她自己去搬,首饰先行送来,请你出一张收条给我。律师命孔翻译点一点数,开收条。孔翻译乘伯宣他顾的时候,偷把一朵珠花塞在套裤管内,出了收条,伯宣自去。律师把首饰锁在铁箱内,孔翻译当夜便到不克登媚月阁处报信,说首饰业已取到,现在我们写字间内,明天你只须带二千银子来拿,还有衣服等件,都在姓赵的公馆里,你随时着人去搬,决无留难。媚月阁见他办得如此神速,不胜欢喜。但是二千银子,一时无着,只得将自己常用几件首饰做押款,打了二千两银子一张庄票,第二天仍和天敏同到律师处,将银票交给孔翻译,向律师要出手巾包,当面一点,媚月阁说内中还缺几件贵重东西,律师一查收条,并无缺少。又问孔翻译,孔翻译恐查出他偷的那朵珠花,随对媚月阁道:“你能要还这许多东西,已是好极的了,还有什么零星物件,或者你自己漏在别处,教我们如何查得出呢。我劝你将就些罢,惹得我们律师动了怒,拚着不要二千银子,将东西一齐送还姓赵的,那时你就尴尬了。”

  媚月阁无奈,只得自认晦气,退了出来。孔翻译在律师处,只付了五十两银子,其余都上了自己腰包。一言表过。再说媚月阁自己去见律师,一方面命阿金往赵公馆搬取衣箱杂物,等她回到不克登时,衣物早已车到。天敏见人财两得,心中好不欢喜,乘间劝媚月阁说:“你现在已和姓赵的断绝关系,不须存甚么顾