渠已和云生、文锦、仲伊等一班人回家,云生原未知他少奶奶也在那边,见了不胜诧异,说:“咦,你怎么也来了?”贾少奶使把自己请她们来家,想为媚月阁夫妇和解等情说知。云生大笑说:“怪道琢渠昨晚不赞成轮流请客,今天忽然邀我们来家打扑克起来,我很诧异,他前后两歧,而且请客又只请得我们三个,原来奉着内务府之命,不然琢渠岂肯这般大出手呢。”琢渠笑道:“那也不见得。难道贾琢渠便小器到这般地步,一年之间,请一两次客,也许有的。”文锦道:“你们别多说咧,适才我拿着几副好牌,就被老琢硬拖回来吃饭,现在有饭的快拿饭来吃,没饭的快快打牌。”贾少奶奶笑道:“魏老爷莫性急,酒菜已着人去叫,还没送到,至多停一刻工夫就来了。”文锦道:“如此牌呢?”琢渠答道:“有有。”说进在怀中掏出两副新外国纸牌,仲伊抢在手中,抽出一看说:“你几时买的?”琢渠笑道:“还要花钱买呢,适才我在蓝河别墅处,乘人不备,抓了两副回来备用,横竖他们头钱赚了我们不少,就贴两副纸牌,也不为过。”仲伊笑道:“怪道和那边的一式无二,原来是你偷的。”云生道:“难为你想不透,琢渠这人肯吃亏的么!”

  众人大笑。文锦一脚奔到起坐中,教王妈帮他将方台扛至正中,亲自端了凳坐下。拍手大叫快来。云生等应声出来,四个人各据一方,顿时打起牌来。贾少奶等一班人,也随着出来观看。就中以文锦最为高兴,手气也最坏,动不动做白辣夫,往往被别人捉破,因此输得最多,不住的大呼小叫。贾少奶深恐声音传到隔壁,被魏姨太太听见,有了准备。忙教王妈闭上房门。赌了一个钟头,却是琢渠独赢。夫妻两个,好不欢喜。恰巧车夫叫的菜也送到了,贾少奶命王妈先拿往厨房中蒸一蒸热,再行端上,请众人歇赌,收拾干净台面,八个人坐满一桌,彼此都不饮酒,吃菜的吃菜,用饭的用饭,不多时已菜足饭饱,纷纷离席。云生瘾发,急急跑到烟榻上横下,高叫那一个替我装烟。贾少奶应声上前,众人也聚在烟榻旁边。琢渠先发表道:“现在我们可以开谈判了。”

  话犹未毕,忽闻楼下叩门声响。王妈正在外面收拾残,答应一声来了。琢渠急忙止她道:“且慢,先问问是谁,再开门不迟。”贾少奶一边装烟,一边说:“不妨事的,王妈去开罢,此时决无外人前来。”王妈闻言,丢下碗筷,三脚两步奔下去开门。琢渠站在起坐间楼窗口观看,见进来那人,可巧是媚月阁,进房对众人说了,众人都各一怔,说她来得好巧。此时媚月阁已走上楼来,一见众人,颇露惊异之色说:“原来曹少奶也在这里,我正想到你公馆中去望你呢。”

  曹少奶见了媚月阁,想起那天被伯宣欺侮情形,心中颇觉怜惜,殷勤与她搀手问好。李姑太太更起身让她坐下,问她才从那儿来,现在是否住在不克登?媚月阁一一回答毕,贾少奶横在烟榻上,高声说:“老二,我们正预备同你家老爷讲和呢。你这样一股火气的出来,也不是个道理。讲到女人嫁丈夫,原指望靠他过一生一世的。就是老爷错怪了你,虚则虚,实则实,有话不妨明讲,何必趁自己性气,掉头就走,弄得大家难以为情呢!”

  媚月阁摇头道:“你那知此中曲折,这人委实太没良心。就是他不来寻我的事,我也预备和他决绝。现在他既厌恶我,我就遂了他的心意,出来何妨。”贾少奶笑道:“这句话奇怪得很,倒要请教,因何知道你家老爷没良心?他娶你的时候,不是十二分郑重,特请方四少爷作媒的吗?就是娶你以后,我家近在隔壁,从没听得你家有一回高声大气,这般恩爱的夫妻,还说厌恶,不知怎样才算得好呢?”

  媚月阁顿足道:“唉,你只知其一,不知其二。他在娶我的时候,原没甚么差池。不过现在他已变了心,不知如何,结识了四马路一个野鸡,趁我不在家的当儿,竟把这野鸡招回家来。我早已知道,只因碍着他的颜面,不便闹破。谁知他日前竟反咬我一口,还要假造凭据,这明明是他心中厌恶,要我走了,他好娶这野鸡为妻,我又何必羁住他家,作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呢。”众人听了都很诧异。贾少奶笑说:“你家老爷为人,未必这般下贱,你休错疑他罢。”文锦哈哈大笑道:“伯宣这人,果然很不老成。但野鸡却从没见他打过,我和他相识多年,这件事却可担保。”

  琢渠等也说伯宣决不至此,老二休得轻信人言。媚月阁道:“你们若不相信,此时不妨到他家去搜一搜,包你有个野鸡婆藏在房中。如搜不着,我情甘服罪。搜着了我也不愿意和他理论,只求各位帮我的忙,教他把我自己所有的东西还了我,彼此一刀两断,免得日后不干不净。”琢渠笑道:“我们又不当警察,怎可擅入人家去搜呢!”这时候王妈正靠在房门口听他们讲话,听到这里,忽然插口笑道:“搜虽不能搜,听却可以听的。”众人闻言,一齐回头对她观看。琢渠喝问:“你讲些什么?”王妈赔笑说道:“那边房里墙上有块砖头,还是搬场的时候碰活动了,至今没有修好。平时用一张月份牌遮着,倘将这块砖头抽去,正是赵公馆的卧房,那边说话,我们这里可以听得。”琢渠骂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