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向伯宣索回这些东西。媚月阁颇不为然,说东西固宜索回,小房子中决不能住,因伯宣虽已知道,小姊妹们还不信我有这件事。我若住在这里,岂不明明摆出一个姘戏子的样子。伯宣那边固不妨事,小姊妹处的颜面,却万不可失。故而宁可多化几个栈房钱,在旅馆中暂住几时。不过中国旅馆中认识我的人很多,现在人人都知我已从良,一旦忽然住了旅馆,岂不教人奇怪。若传说开去,很难为情,还以住外国旅馆为妙。静安寺路的不克登,地方颇为幽静,当年我从北京回来时,曾住过几天,不如仍借那边居住,姊妹往来,亦颇便利。阿二亦赞成其议,当夜待天敏回来说明之后,只留那粗做的看家,主婢两个,同往不克登,住了一宵。次日,媚月阁因一个人生不出主意,素知贾少奶足智多谋,便打发阿二到鑫益里请贾少奶去。贾少奶听媚月阁请她,心想她现在已是个失势之人,还来请我则甚?意欲不去睬她,又因自己和德发那件事,惟有这一目了然,倘然她因请我不去结下冤仇,将此事告诉了琢渠,虽然我自己不怕琢渠,但在德发一方面究有不利,故也只可勉勉强强起身,梳洗好了,没精打采的出来。在门口遇见魏姨太太,知她是媚月阁的劲敌,未便直说,因此推说往曹公馆去,却坐着包车径奔不克登去,见了媚月阁时,装出满面笑容道:“老二,你昨天不别而行,教我好生牵挂。这件事委实是你家老爷的不是,不该手段放得这样恶毒,不给你留一些儿场面,无怪你心中生气要出来了。现在你打算怎样呢?”

  媚月阁便把自己意欲向伯宣索回首饰说知,又道:“这件事究不知是谁告诉他的?倒不能不调查一个明白。”贾少奶道:“这个何消说得,一定是那人了。”说时把小指对她一扬,接着说:“适才我出来的时候,还见她得意洋洋的到你家去呢。你一出来,就便宜了她一个人了。”媚月阁听说,长叹不语。贾少奶见媚月阁面上似有懊悔之状,暗说不好,她昨日虽然一时之怒,由伯宣处出来,但她走后,伯宣似有悔意,现在她又这般模样,若再有人从中劝解,难保不言归于好。他们夫妻和好,原不妨事,但她与天敏相识,乃是我的介绍,怕她与伯宣言和之后,想起前情,心中怨我,况伯宣一定要调查她与天敏相与的原由,她岂有不将我怂恿的事告诉伯宣之理,那时伯宣又要恨我。我一个人何能担受这两重怨恨。但要卸脱这个罪名,也很不容易。第一先要使他夫妇俩不接头,胸中常存一条永不能忘的恶感。要撺掇他们存此恶感,必须有个藉口。好在伯宣现有魏姨太太这件事,媚月阁也深信她这场祸是魏姨太太惹出来的,不如就在这上头教她设法报复魏姨太太之仇。她若听了我的话,明中虽然是报复魏姨太太,暗中便是报复伯宣。这一来他二人的恶感愈结愈深,我的秘密机谋,也可永远不愁人告发了。心中想着,假意叹息道:“男子有了两条心,固然容易受人挑拨。不过魏家的也未免太不该了,她自己占了你家的老爷不算,还要害你们夫妻反目,这种狠毒的妇人,我出世以来,从没见过。照我心思,须得给她吃些苦才好。”

  媚月阁叹道:“哪里来的苦,我又不能打她骂她,只有看着她舒服罢了。”贾少奶摇头道:“你这个人太忠厚了,若要教她吃苦,有何难处。譬如你将她和你家老爷有来往这件事告诉了文锦,岂非也是一个法子。”媚月阁想了一想道:“告诉文锦也好,只恐他溺爱姨太太,不肯相信,和前年的事情一般,也是徒然。”贾少奶道:“这就要你自己着力了。常言道:打蛇须打七寸里。如不得其道,弄得半死半活,不尴不尬,还不免自己被他咬一口呢。”媚月阁笑道:“你说得好漂亮话,究竟七寸在那里,你摸着没有?”贾少奶微笑道:“难者不会,会者不难。说得到便做得到。不过先要问你自己,到底愿意不愿意报仇?如你不愿意,我也不必多说。因彼此都是多年小姊妹,交情原没什么轻重。适才只为她太可恶了,故我不觉脱口出来。你若不愿意伤情,我更犯不着结怨了。”

  媚月阁正色道:“谁告诉你不愿意,你对于这种人,还讲什么交情,她既使得出狠心,我难道放不下辣手。你究用何法,可以致她死命,快说出来,大家商量商量。”贾少奶笑道:“这个还不能马上就想出什么法儿来,务须看事行事。适才我虽见她从后门出来,究竟是否你到家去,我却未曾目睹,不能妄断,必须先设法向她家梳头的打听明白了,然后可以告诉文锦。告诉时也不能暗地进言,一定要在大庭广众之中,务使在场者人人听得,他要不发作,场面上下不去,若能落一些真凭实据在他眼内更好,以免日后抵赖。”媚月阁道:“他二人又不拍照,哪里有什么真凭实据?”

  贾少奶笑道:“你自己为小照上惹了祸,动不动就发心病,其实小照怎算得真凭实据,极容易抵赖的。像你昨天那件事,你既说小照丢在店中,不曾取来。老爷问你天敏因何同你拍一式布景的照,你不妨说布景是小照店里之物,谁也不能教他不给别人。你若往小照店中去看看,同式布景的男男女女,何止数百,难道一个个都是我相识的么!况且我拍的照,既不曾去取,小照店中成本所关,难免不私售取利,如你见我的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