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进出。四少爷如不嫌隘陋,便下榻舍间何如?”

  振武道:“这也并无不可。”旁边媚月阁也说:“四少爷若能与贾老爷同住,果然比别处认房子好,不但使唤人便,而且贾少奶奶与我也是小姊妹,还可不时前来望你。你有贾老爷相陪,也可不愁寂寞。”振武听说笑道:“这更妙极了。”琢渠闻言,喜不自胜。正是:但善吹牛真本领,果能拍马大英雄。欲知后事,请阅下文。

  第二十二回拍马屁吮痈舐痔杀风景叱燕嗔莺

  贾琢渠家住新闸蔓盘路鑫益里,租着三上三下的屋子。自己住在楼上,楼下本租与一个房客。一月前房客搬了出去,至今还没有人接租。琢渠把一间厢房改作书房,一间空关着,楼上正中是起坐间,左为卧房,右边也搁着一张铁床,是预备给亲戚来家时过宿的。这夜琢渠同着振武来家,先请他在书房中坐下,自己上楼唤他少奶奶下来,与四少爷相见。这位贾少奶,今年二十六岁,母家姓吴,原籍苏州人氏,本是个小家碧玉,在十年前父亲故世时,她母因度日艰难,再醮了一个丈夫。这吴小姐虽然是个十六岁的女孩子,却秉性高傲,不愿靠着假父过活,自己出来混入莺花队里,在金阊门外作那卖笑生涯。虽说是贱业,却颇有独立性质,比一班随着阿母嫁人,自甘做拖油瓶的,高出万倍了。混了几年,资格渐老,一来她人品出众,妖艳非凡;二来她心地聪明,应酬周到。居然芳名大噪,吴王台畔,算得是株数一数二的名花。一班阔客大老,冤桶瘟生,自然趋之若鹜。吴小姐的营业,也就蒸蒸日上。无如苏州人,原有个苏空头的别号,场面上架子十足,其实还不能打一个对折算账。吴小姐生意虽好,开销颇大,忙忙碌碌,仍不能积起钱来,因此颇有迁地为良之意。恰巧有几个花姊妹,要往北京去做生意。

  吴小姐一想,素闻北京是个大人老爷出产的所在,这班人多金善嫖,最肯挥霍,听说上海很有几个时髦倌人到北京去发了财回来的,我往日也有北上营业之意,只因不得伴侣,恐人地生疏,故而未往。如今有他们几个人进京之便,我何不结伴前去,到了那边,也可同落一个班子,免得寂寞。看生意好多混些时,生意不好再回苏州,有何不可。当下与那几个花姊妹一说,好在这班人操业虽贱,然而在同辈中,颇肯互相提携,不比时下一班做大买卖大交易的,往往同业嫉妒,互相倾轧。当时都各赞成,吴小姐也就拚挡行具,轻装北上。到得那边,才知这地方只空挂一个名儿,那时还在前清时代,这班大人老爷,虽说爱嫖,其实还挟着一种做官的目的。不过借着嫖院为运动之地,前门八大胡同一带,南都金粉,北地胭脂,何可胜数。内中有几个和王子贝勒,军机大臣相与的,自有一班运动家捧着大块子金银,前去报效,还和下属见了上司一般,仰承意旨,逢迎维谨,偶得欢心,美缺立致。其余一班中下等的妓女,大都门前冷落车马稀,反不如苏申间还有些空心大老官来往。吴小姐幸得有几个熟客在京,生涯还可称得不恶,若和一班红倌人相比,可就有天渊之别了。

  匆匆日月,倏忽已是数年,吴小姐手中也有了几千银子衣饰。她因久历风尘,沧桑转眼,自己也将及花信之年,便存了一个择人而字的念头。这时节贾琢渠正在财政部,当一名三等科员。亏他一张大口,在外间极力狂吹。有些不知底细的人,都当他是财政部的次长,他和伯宣等时到吴小姐处走动,吴小姐见他状貌魁梧,谈锋犀利,也信他是个部里的大人物,颇有委身之意。琢渠素知吴小姐颇有私蓄,久存人财两得的野心。又值自己断弦待续,正可趁此时机,藏娇金屋。两面有心,谈判极易。吴小姐又要求几条条件:第一条要作正室;第二条不许纳妾,第三条处理家务,须有全权。琢渠一一允从,不多几时,这位人尽可夫的吴小姐,已变做一人独享的贾少奶了。过门之后,才知他丈夫在财政部的地位,并不重要,进款极校然而嫁鸡随鸡,嫁狗随狗,却也无可奈何。幸得琢渠在赌字诀中,很有经验,故而还可得些贴补。不料未及半年,财政部更动总长,琢渠等一行附属品,饭碗都落了空。北京人的势利,更比上海人利害。琢渠在有差使的时候,自有一班人邀他去赌博。及至闲散之后,便没人睬他。琢渠自知在京混不了,只得带着他少奶奶同到上海,在新闸租了公馆,一边谋事,一边和几个老友征逐,趁机会做些赌博生涯。虽然装得很阔的场事,其实内里颇为拮据。这天他遇见方四少爷,心知奇货可居,请他到自己家中居住,唤少奶奶下楼相见。贾少奶本来见多识广,对着四少爷,不慌不忙,左手捧心,右手把一方丝巾掩着口,含笑盈盈的鞠了一躬,振武慌忙站起,连说不敢不敢。一面偷贾少奶,穿着一件玄色外国丝纱夹衫,玻璃纱西式套裙,长拖至地,微微露出湖色黑镶口的纱鞋,身材不肥不瘦,不长不短,眉耸春山,目横秋水,桃腮杏靥,粉面朱唇,果然生得不差,不由的暗暗称羡。贾少奶斜转秋波,对振武看了一眼,又举目向桌上一望说:“哎哟,他们还没倒茶吗?”说着,翮若惊鸿似的,走出书房去了。振武眼光送着她出去,琢渠见振武还呆呆站着,忙说:“四少爷请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