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见胡得胜,只须如此如此,这般这般的一说,他晓得他该死之根,已种在杀你师父之日,自然要灰心绝望,以为是定数难逃,便甘于俯首认罪了。因为这种事,总是迷信的,不能在公堂上宣布,只好私下办理。”
  达空听了,略为踌躇,然后说道:“大人这番筹画,固然是最好不过,但防胡得胜万一还是不肯招认,那时又当如何?”王颂周一笑道:“我想那是不会的。不过果然如此,也不要紧,因为在这个计划以外,同时还另有一种计划呢。但事先我不便说明,你只须依照我的言语,明日去办好了。”达空听得这样说,不敢往下再问,便携了手卷,告辞而去。
  再说胡得胜虽然过了几次堂,但当押禁的时候,只在一间单身房里,这是因为钦差的行辕,并没有什么牢狱,而且他的饮食起居,都还安适,这却是他家中人花钱打点之故。那些当事的差役,未尝不知道,这是钦案官司,非同小可,是不能胡乱使钱的。不过在可能范周内,担不着多大的责承,却也不能看着白花花的银子毫无沾染。这就应了中国的俗语,所谓何官无私,何水无鱼;又是什么靠山吃山,靠水吃水的那些话了。
  且说这一天晚上,差役来到胡得胜押禁的房内,说是要给他换一换屋子。胡得胜听了,立刻心中乱跳,猜不出是吉是凶,但是无论如何,只有服从,决难反抗,他因为身带板伤,行走不便,由差役们把他挽架了过去,到得新换的这间屋内。但见四白落地,是刚才糊裱成的,什物俱全,非常干净,比以前住的那间屋子,实在是强得多了。胡得胜此时方才把心放下,以为必是家里人又花钱打点了,所以才肯如此优待。不过这种起居安适,很引不起他的高兴来,因为他所忧虑的,第一件是死生问题,怕的是将来难免挨刀。第二件是痛苦问题,怕的是早晚又要挨板子。因此当换过屋子以后,便向差役询问,眼前是否还要过堂。差役笑道:“胡老爷,你先宽一宽心罢。听说钦差大人有些身体不爽,那过堂的话,大约三五天内,暂且是谈不到的。”胡得胜一听这个话,心里觉得畅快多了,知道眼前头先可免得皮肉受苦,所以在那一天夜里,也便睡得格外香甜。
  第二天早晨起来,喝过了茶,又吃了一些点心,一个人歪躺在床上,静静地沉思,打算要死里求活,筹画一条出路。想着除非把他的冤家对头,先在私下里说和了,这事方能有办法。那牛儿跟小吉祥儿是不足一论的,最要紧的就是达空,非从此人入手不可。但是我跟他,除在公堂上,可怎么能够会面呢?他刚想到这里,忽见监管的差役走了进来,笑嘻嘻地说道:“胡老爷,外头有一个人,要来看望您。”胡得胜道:“请进来罢。”
  他这句话方才说完,外面的人已经进来了。胡得胜举目看时,不由得又是吃惊,又是欢喜,你道来者是谁?原来不是别人,正是达空。
  那胡得胜正愁着不能跟他会面,却不料竟自应念而至,真乃等于飞将军自天而下,哪有个不竭诚欢迎的道理。当下挣扎着,从床上下来,一瘸一点的,走了两步,口中说道:“师父,我真想不到你来,请坐请坐,咱们可以慢慢的谈一谈。”达空看胡得胜时,只见他面容憔悴,发辫蓬松,已是不成个样子,便点头就座,把手中拿着的一个纸裹,放在桌上。胡得胜又道:“师父,请你恕罪,我只能在床上歪躺着,不能规规矩矩的陪着你坐,这是因为板伤作痛的缘故。”说着,便皱眉哎哟了两声。达空道:“胡老爷,我听你这样说,心里也有些替你难过。”胡得胜歪在床上道:“师父,你果有怜悯之心,或者我还能够有一条活路。”那时两个人说着话,监管的差役并不曾出去,似乎是要在旁监视着。达空陪着笑脸,向他说道:“上差,我打算要跟胡老爷私下里谈几句话,请你先出去,这事可使得么?”差役摇头道:“师爷,我放你进来跟胡老爷相会,已是多大的情面,你怎么不知进退,还要说出这个话来。”达空赶忙掏出一个银子包儿来,送给差役道:“请你担点干系罢,这是我的一点小意思。”胡得胜此时也早抢着说道:“这事应该花多少钱,回头你只管对我说,不必收师父的银子。”但是差役已经接了过去,笑着说道:“我先领下这个,有别的话,咱们回头再讲。你们二位只管放心谈,准保没有一个人来打扰。”
  他说完,就出去了。胡得胜见全都称了自家的心眼儿,不由得十分高兴,却不料这全是活局子,特意做出来给他瞧的。当下屋内只有二人,外面也是静悄悄地,一点走路和说话的声音都没有,仿佛设下这么一个绝妙的好机会,好叫他们秘密谈话似的。当时胡得胜正在心里盘算,想着怎样的去下说辞,方为得法。但是还没有容他想好,达空已先开口道:“胡老爷,请你猜猜,我今天前来探望,可是怎么一种意思?”胡得胜见把话柄儿递给他,便忙顺着口气说道:“据我想,师父你既肯前来看我,必然是一番好意。”达空点点头道:“你猜的总算不离谱儿。我因为见每次过堂,你受的苦很不小,所以想着要把话前来点醒你。”
  胡得胜一听,以为是有了盼望,便提起精神说道:“师父,你本是佛门弟子,自然应该要慈悲为本,方便为怀,以前的事,咱们也不必细讲,反正一句话,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