伏贴贴的了。他却没有想到,其言甘者,其心必苦,自己的性命,已经就在眼前呢。
  再说到了初一的晚上,四个人全都扎缚停当,腰间带了利刃,乘着更深夜静之际,扑奔花牌楼地方,果然是一无人声,二无犬吠,不管大街小巷,全是一律静悄悄的。当时马标一个人奋勇当先。其余三个人,俱是相随在后。马标是一心想着得钱,李成是一心想着要命,真乃螳螂志在捕蝉,不知黄雀在后。金宏、陈禹二人却有些放心不了,常常对着李成使眼色。
  李成或是点点头,或是摇摇头,一声儿也不言语。看看到了花牌楼地方,那时路灯黯淡,景色一片凄凉,李成脚底下一按劲,早已越过了二人,要跟马标踵趾相接,说时迟,那时快,他陡然拔出刀来,用尽生平之力,照准了马标脖项砍去。因为他是左手,所以这一刀,便砍在脖项的左边。后仵作申贵说杀人的是用左手,实在不愧有些见地。再说这一刀砍下之后,只为力猛刀沉,热血溅出多远去,马标仆地倒了,眼见得已是没了性命。李成因为满腔怨毒,还觉得有些气愤不出,便又在尸身的后心上、肋条上,戳了几刀,方才罢手。金宏、陈禹二人赶上前来,见大功已成,便叫李成赶紧快走。李成道:“不必忙,这时候是不会有人来的。我这口刀,既经杀了他,再带着也不吉利,为灭迹起见,就埋在这里罢。”说着,便在石狮子旁,掘开土,把那口杀人的刀掩埋了。又把马标带着的那口刀,解了下来,三人这才一同回去。他们一商议,觉得南京这个地方不便逗留,便在第二天潜踪而去。谁知这件案子,却弄得李代桃僵呢。以后他们三个人,流转各处,少不得还作着盗窃的生活,总算侥幸,始终就不曾出了岔子。
  有一次在苏州地方做案,李成于银钱之外,得了大宗的珠宝。他存了私心,不曾告诉伙伴,只把银钱拿出,珠宝却藏了起来。好在这种轻巧东西,是无从看出破绽来的。后来他一打算,想着作贼的人,将来不会有好结果的,莫若趁此洗手,脱离了这种恐怖的生活,也可落个收缘结果。他筹划已定,便不动声色的作了个天外的冥鸿,跟那两个伙伴,不辞而别了。他贪恋着南京的繁华,很想在那里成家立业。只为有马标一案作梗,有些悬悬不定,便立意先到那里,看看风色再说。不料来到南京以后,在茶坊酒肆之内,作为谈闲话似的,一打听这件事情,说是此案早已破了,人犯早已杀了,好比是雨过天晴,不留渣滓。李成这一喜,真乃非同小可,觉得有倒霉的人替他顶了缸,此后尽可无忧无虑,于是便留在南京不走了,将珠宝陆续售出,作些别的事业。后来又在娼寮中接了一个妓女,组织临时家庭,倒很过了几年安逸的生活。
  但是作恶的人,总是要有报应的,哪里能够长久无事。在最近一年之内,那个接来的妓女,不知跟何人勾搭上了,竟自卷逃而去。李成人财两空,几乎不曾把他气死。谁知运气坏了,不幸之事还要接踵而来。有一天走在街上,忽然跟旧日伙伴金宏劈面相遇。李成跟见了鬼的一般,说不尽心中的懊恼。
  但他心里明白,这是躲不得的,而且躲不开的,只得假意赔笑脸,将那怀着恶意的金宏邀到家内。问陈禹时,说是因为作案,不幸叫事主当场给击毙了。那时金宏想着李成前此的不辞而别,又见他今日家成业就,自然是满心不受用,便说出许多冷嘲热讽的话来。李成只得竭力敷衍,跟他拉交情,说些往事休提、有饭同吃的话。这是因为他自己身上背着人命,只有这个旧日的同伴晓得底里,不能不曲意迁就着,免得人心难测,生出意外的变故来。自此以后,金宏便住在李成家内,足吃足喝,用钱就要,倒好像分所当然似的。李成是气恼在心里,口中却说不出。况且家计渐渐萧条,直有些供给不起,他自恨以前没作好事,生出这种魔障。哪知恶运还在后面,好好的脖子上,又长了这个砍头疮,经过医治,也不见效,并且越来越厉害,眼见得是死生问题,悬于眉睫,不由得灰心丧气已极。他便想到这可是杀了马标的报应,本来以前那种处置,未免也太过了。他只顾这么一想,更闹得神魂颠倒,睡卧不宁起来。日子一长下去,便把个健壮的汉子,害得整日呻吟,毫无生气了。此时金宏见李成手内已经拮据,便不去麻烦他,随意取些现成的衣服,前去变卖,有时也重理旧业,作些盗窃的事情,好供给自己挥霍。李成连自己的性命尚且顾不来,哪里还有心肠去顾问这些闲事,所以尚能彼此相安,并未生出什么嫌隙。
  谁知造化微权,予人莫测,偏生情事牵引,将他们两个人,前后都拘到公堂上来。李成为投鼠忌器起见,当然不愿控告金宏窃物的罪名,不料何别驾见得情有可疑,一死儿的非寻根底不可,于是隔离审讯,兼用诱供之法,好明白事情的真相。金宏是个粗人,哪里懂得这种手段,一时气忿之下,便把李成杀人的事件,当堂举发出来了。这一来不打紧,花牌楼的案子,沉冤已经多年,至此始行大白。





  第十四章 案情大白后之梗阻

  话说金宏中了诱供之计,站在公堂以上,把以往从前之事,该详的详,该简的简,直言不讳的,全都尽情的倾吐出来。当时何