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,也不曾说。又问他,当初跟金宏是怎样一种交谊。他说曾经同过营伍。何别驾便道:“你的东西,何以叫他拿去?昨天因为他走在路上,形迹可疑,所以把他捕获。他若有什么欺负你的地方,只管从实诉将上来,我一定他的罪名,与你作主。”在何别驾的打算,以为这么一问,总能钓出告发的话来了。谁知事情的结果,竟出人意外,只见那李成少气无力的说道:“这虽是老爷的一番美意,但我却不乐于追究,最好是请您宽恩罢。”何别驾一听,不禁大失所望,便皱着眉头道:“如此说来,却也未为不可。不过他拿走你的东西,到底你还是知道呢?还是不知道呢?”李成见问到这里,却又叹了一口气,方才说道:“要说我知道,也可以;要说我不知道,那也未常不可以。”何别驾道:“你这话,却是怎么讲?”李成道:“自从我有病以后,日子已经很久了,他在背地里,随便就拿走我的东西,也不止一次两次。我事后发觉,从来就不曾追究过。老爷请想,照这样的情形,不是说知道也可以,说不知道也可以么!”何别驾道:“这简直的便是窃取了。要长此放任下去,非闹到家产尽绝不止,你自己把心眼放明白些,趁早打好了主意,到底是告他呢,还是不去告他呢?”谁知这般引导于他,均不发生效力,李成听完以后,毫不犹豫的说道:“方才我已经回明老爷了,无论怎样,我是不乐于追究的。”
  何别驾一听,觉得这件事实在有些奇怪,便道:“我倒要问一问,你是为着什么缘故,不肯告他呢?”李成顿一顿,方才开言道:“不瞒老爷说,我现在只是孤身一人,而且又得了这般冤孽之症,眼看着是死期不远,还有什么心肠,照顾到身外之物。况且我跟他,从前在一处打过仗,不但同过甘苦,还要算共过死生。如今他是为所迫,方才作这种事情来,又何必一定认真,伤了彼此的情谊呢。”当时何别驾听了,觉得这个话似乎也未常无理,但总想着,一个当军人的,未必能够如此看得开,总疑惑其中另有别的情节。忽然又心中一动,想起金宏曾经说过,失主不检举,衙门不追究,只要他的朋友不讼他盗窃,他的罪名便不会成立。据这种口气,他简直是成算在胸,有所恃而不恐了。看来他必有挟制着李成的地方,所以才肆无忌惮若此,我只须略用手段,这事便不难水落石出了。何别驾想到这里,已自有了打算。他只顾这么一多事,不要紧,多年冤沉海底的事情,可就要一旦发露,这也是天理昭彰,不由人算的了。当下何别驾主见已定,便叫先把李成押下去,好生照顾,不可难为于他。这是因为李成并不曾犯罪,所以才这般吩咐。随命把金宏提上堂来。只见他朝上跪下时,脸上表现一种怨恨之色。这是金宏,因为从前会面,既肯念其同乡之情,格外关切,此时就该宽恕免究,方是全始全终之道,为什么偏要吹毛求疵,非办自己罪名不可,这不是在理上讲不下去吗?他可哪里晓得,这位老同乡,单有一种古怪的脾气呢。
  再说何别驾,见金宏跪在下面,便冷笑道:“你以为你的朋友不告你么,却不料那李成,已把你窃取他东西的罪名,实行控诉了。你从先说,失主不检举,衙门不追究,这话也未常无理,无奈人家的心思,不能如你的期望,只怕事到今天,你要逃不出公道去了。”金宏不听犹可,陡然听了这个话,不由得浓眉直竖,怪眼圆翻,带出一种又是惊愕又是愤怒的神情,厉声说道:“这话当真么?”何别驾道:“怎么不真,他还告你窃取他的东西,并不是一次两次呢。”金宏切齿说道:“好个胆大的李成,他莫非要自己作死。如今他在哪里?我要当面问上一问。”何别驾道:“难道不晓得他有病么。这些话,都是他亲口对差役说的,自然没有舛错。现在他把告你的呈子,已经找人写好,递将上来。我想你也就没有可说的了。”谁知金宏听到此处,忽然昂起头来,发了一阵狂笑,满脸上带出一种怀恨报复的神气,哼了一声道:“我没得说么,要说的可正多着咧。
  他既无情,我也无义,豁得两败俱伤,谁也不用顾谁。”他说到这里,便把眼望着堂上,很坚决的说道:“他既然告我,我这里还要告他哩!”何别驾一所,不禁满心高兴,以为是自己料事如神,果然略使手段,便把他们的阴私事情,给挑拨出来了。当下便问道:“你告他什么。莫非说他也偷过人家的东西吗?”只见金宏把眉毛一挑,眼珠子一瞪,厉声说道:“偷人的东西,算得什么。我要告的,他是个杀人的凶犯!”这一惊人的语言,陡然从舌尖吐露,不亚如暴风骤起,巨雷忽鸣,实乃出人意料之外。不但何别驾听了惊愕异常,其时所有一干伺候人役,无一个不痴呆呆地发愣,觉得这件事情,眼看着就要拐弯,从盗窃的小案要引出凶杀的大案。峰回谷转,要成了案中案咧。何别驾定了一定神,方才向金宏问道:“公堂之事,非同儿戏。你的话,可是当真么?”金宏接口道:“怎么不当真,不过我说了出来,就是怕你不敢办。”何别驾听了这个话,不由得气往上撞道:“你怎么见得我不敢办?”金宏冷笑道:“你不用叫横,我说的全是实情。这件冤屈的案子,已经有十来年了。如今要兜翻出来,不但你们保甲局担着不是,就连前任制台,都担着不是呢。你不过是个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