的话了。杨理刑暗暗点头,忽地又变了一个方法,搭讪了几句,仍旧退回餐霞室,抽了一阵鸦片,又坐过了筵席,直忙了一个整夜。次日一早,便道:“衙里事忙,就要回去了,请干爹同妹妹,停一日到衙里来住一阵,以尽干儿子供奉干爹和妹妹的一点儿诚心。”子通看他说得恳切,便一口答应,说:“过几日,我们爷儿三个来看你呢。”
  但是邓子通,如今是干爹的身分了,倒不好十分客气,便叫儿子龙官送了这位做官的哥哥。直送出邓家堡三里之外。这里邓子通兴冲冲的对尤心斋道:“这是那里说起,真真睡梦里也想不到,有这件事情出来的。我从来没有收过干儿子,今儿开宗明义第一章,就收了这个现任的掌刑官。可知高兴哩。常言道,因祸得福,遇难成祥。这话儿不是白说说的,果然是有这种事情,你说是也不是?”心斋听了,手拈着几根小胡子,闭着眼沉吟不语。子通又道:“你想什么?”心斋摇着头道:“我瞧这情形,很有些儿作怪,只怕其中还有别的缘故呢?”
  子通道:“这也有甚作怪,大凡注定的缘分,到那间自然而然是凑合拢来的。”心斋道:“其实不然,这位杨理刑,名声儿很是薄薄的,却是心高气傲的一位公子班,督抚司道,还不在他的眼里,怎地同你这么的谦卑,一见如故。不说拜老师了,倒说认干爹,你又不是什么了得的阔老。我算起来,一定别有个什么主意在他的心上呢。”子通笑道:“心翁你又多虑了,若说他是心高气傲的公子班,督抚司道都不在他眼里,可知我的名声身价,果然比着督抚司道,还要很上几倍呢。我是靠了女儿的光,端的是目今一等的才女的老子。你想体面吗?”
  心斋听了,笑着指了子通的脸道:“呸,体面吗?还是我赏你的脸哩。老实说,我就马马虎虎的不追究了,替你们拦验处和息,若是定规不过去,要究个水落石出,你就益发的体面了,你竟是……”子通忙把双手乱摇,剪住心斋的话,说道:“算了,算了,别说底下的了,你又要刻毒人了。我劝你少点儿。这样吧,如今你也是富翁了,那么须得存点儿忠厚的心肠,做些积德的事情。拿儿子性命换来的财富,保的长久些,可知没有第二个儿子,碰着这种机会顿时立刻起家发迹呢。”
  心斋道:“我们原是至亲,分甚么彼此,横竖你的就是我的,我的也好算就是你的。然而我却知道你的心想了,当然要保全名声性命的当儿,什么都肯答应。天地良心,我也马马糊糊算什么,原来是至亲,多说就不像了。二一添作五,逢二进一十,那就马马糊糊的,过去了。如今是没事了,我知道你有些心痛了,只怕还要拔短梯哩。”子通笑道:“笑话了,我说的是金玉之言呀,大概一个人不论富贵贫贱,至于立心,第一要忠厚,要正大,万万不可尖刁刻薄,设计害人,骗人财产物。若是忠厚正大,那怕命运不济,处到最不顺溜的地位,遇到很艰险的当儿,是有出于意外的帮助,平平稳稳的过去了。我说一个证据给你听。”心斋笑道:“倒又惹你的谈兴起来哩,还是有证据哩,只怕是你的杜撰哇。”子通道:“断断不是杜撰,而且说起这两个人你也知道的,还且你见过这两个人,也论不定。一个姓朱的,名儿叫做召和。”心斋接过来道:“朱昭和吗?认得,认得,我同他的伯伯是老朋友了。听说那召和吃一个朋友骗了一注钱去,弄得走头无路。如今好几年没见他哩。不知那儿去哩?光景出门去了。”
  子通道:“就是这个事情哇,如今召和端的很得意,已回来了一年多了。上半年到我这里来过一次的。据说一项在汴梁周中丞幕里,顿了足足两年。他本是保过特科的,遇上黄河上开保的当儿,保了一个河工同知。他做官的意思原本没有的,所以回来仍旧享他的清福。这就是一个人须得立心端正,忠厚老实,到底不会吃亏的。你方才说骗他一票的朋友,就是长盛茧行的小老班。”心斋道:“在这里了,那长盛茧行的小老班,叫甚么陈子苕的,是也不是?”子通道:“不是这个陈子苕还是谁呢?”心斋道:“这陈子苕不是个秀才吗?”子通笑道:“不光是个秀才哩,他自以为候补知县哩。”心斋道:“这又是奇谈了,难道他自以为候补知县,别人就不算他是候补知县吗?”
  子通道:“你别忙,听我慢慢儿的说呢。这个陈子苕,委实是绝无人格的一件糟东西。若说他怎样的缘故,挖空心思自以为是个候补知县呢?头里把他老子的钱,私府下偷光了,没有交待。那末急死了。常言道,急则智生。同他一个甚么样的朋友商量,商量出这个计较来了。不知那一个赈捐局里的司事,同他串通了,填出一张大八成知县的执照来。据说这张执照却花了几百洋元呢。拿去哄他的老子,只说私底下花掉的钱,并不是因为嫖赌的缘故,所以亏空下来的。其实是要挣气,显亲扬名的主意。现在大八成知县很便宜,不过花了两万洋钱。因为捐局里有知己朋友在里面,不然这个价钱那里做的到呢?他老子虽然老实人,却曾经看过捐例的章程哩。因此说道:‘我记得大八成知县的价钱,不要这许多呀。’那陈子苕说:‘爹你不知道,如今实官捐是停止了呢。那怕花二十万洋元,都捐不成。这就有知己朋友,在捐局里,买伏了局里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