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你瞧,你瞧……这个情景,不是拿口舌来同我倒蛋吗?如今是好了,破过了!晦气了!”
  说着又朝着沙壳子道:“今儿是不宜会客日子。假如会了客一定多口舌。所以兄弟拿他来打上一个巴掌、踢上一靴脚,终算应过这晦气了。老哥说的一泡话,兄弟实在找不到。但是老哥的气色实在不好看,同兄弟斗口似的。老哥不妨删繁就简,说一个明白。然而老哥当着兄弟面前这么放肆!兄弟是白简无情的。”说着放出一个动气面孔来道:“你说,你说!”
  沙壳子冷笑一声道:“职道也没脸做官了。要参,请参!自己干的事,假装着不知道,哄谁?”说罢,站起身来,拿脚就走。方抚台追上去,一把拖住了沙壳子道:“说个明白再走。这种样子,官场上其实创见。到底老哥同兄弟怎地过不去?”
  沙壳子道:“嘻!不作兴不说吗?要说就说,也使得。大人交首县马令办的翠子一案。职道其实气不服!”方抚台诧异道:“翠子一案是什么的案情?兄弟到任如今,也没有交马令办什么案子呀!”沙壳子倒愣住了。方抚台又道:“阿弥陀佛!冤枉人是罪过的!念一辈子的《金刚金》,也忏悔不来的!到底什么案子?兄弟一点子因由都没有呢。”沙壳子虽然莽撞到一万分,忽觉其中有点儿蹊跷,怕不上了马令的当吗?禁不住心里着慌,这个乱子倒闹得比天还大。忙道:“职道其实发了昏了,求大人恩鉴。这翠子的案情是……”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遍。方抚台大诧道:“这是那里说起?何曾有这件事情呢?”冷笑一声道:“老哥,办事的理路,其实灵清之至。老哥差委,预备交卸吧!”
  沙壳子这个当儿弄得个六神无主,搔首不着痒处,撤差还是小事,严查看光景也免不来哩。里头虽有沙公公的扶持,然而,这个乱子闹得忒希奇了,只怕沙公公寒了心。那末不得了哩!想到这里,惶恐万分,少不得乱磕头求开恩。方抚台气极了,也不理他,朝里一踱。要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  卷之七吃醋争风酿成大狱低头顺脑约法三章
  话说沙壳子明知这盘乱子着实闹的不小,而且官场上从没曾有这么作怪的乱子。其实是闻所未闻,见所未见,真真是新鲜话靶。只得磕头求告。方抚台也没工夫理他,朝里一踱。沙壳子没奈何,哭丧着脸从院上回到公馆,一味的唉声叹气。一个收用过的丫头,叫做三三,大家都称他三姐儿的,顶是灵利不过的。见了沙壳子这副嘴脸,晓得又是闹了什么乱子哩。然而决想不到这儿的乱子闹到抚台身上去呢。因此递了杯茶,笑微微的问道:“你又同谁不高兴了?”沙壳子“唉”了一声,道:“不要说起。这会子闹糟了!”三姐儿愕然道:“你也有闹糟一日吗?你还怕谁呢?”
  沙壳子道:“本来呢,我的叔叔沙公公在里头,老佛爷都向着他的主要办事哩。这儿的事情根底不好,你也该知道了呢。沙公公别的都随和的很,只有玩姑娘,他老人家是顶犯忌的。因为他老人家别的事都作兴干一趟,单单的玩姑娘,他老人家没福享受这趣味儿呢,所以别人玩姑娘,他老人家最不高兴的。倒说把这门子的趣味儿算呕的气似的。我今儿闹的偏偏撞在这门子里头。你想糟呢不糟嗄?”
  三姐儿笑道:“大不子争风吃醋罢哩,也不致于闹到里头去让老公公知道呢。”沙壳子摇着头道:“不是这等说的。”于是把始末根由说给三姐儿听了。”三姐儿道:“嗄嗄!这么样的一件事情。不是我顶在你气头上,还要说你莽撞,你真真忒会人家的木梢哩。这种样的把戏,小孩子也哄不过的计较儿。你想呢,这位抚台是百不管帐的一个‘有头发的和尚’,‘拖辫子的婆婆妈妈’,有意思倒一个姐儿的窑呢?明明是那个姓尤的勾通了首县,闹出来的事,你竟了这么又长又湿的木梢,同抚台去闹,你也忒煞糊涂了!同抚台那里作兴,拉下脸来呢?要是真的做官做得讨厌了,横竖放着一万个心,没有大不了的事。”
  沙壳子一听三姐儿这等说法大为欢喜,以为三姐儿一定有挽回过来的方法,顿然转愁为喜。拉了三姐儿的手道:“我的乖肉儿,问你讨个主意。来,我有个火钻的戒指儿,送给你。可知这火钻的戒指儿名贵哩!通中国只有两支呢!我当初没有做官的时际,在上海玩,齐巧‘黑唔特而哩’外国首饰铺里头有一模一样的两支。一支是我买了;还有别一支是上海的一个绅富姓蒋的买了。老实说,只有我同姓蒋的各人该一支火钻戒儿,没有第三个人该这东西,岂不可贵吗?今儿我情愿给你了。就是翠子,我同她这么要好,她问我要过好几回哩。我到底没有给他呢。”
  三姐儿听了沙壳子说得那火钻戒儿竟是无价之宝,心上好不动火。然而,这个乱子闹得死绝了,那里讨得主意来。但是讨不出好主意,这个可贵的火钻戒儿仍然是“海上三山”,可望不可接。兜的想出一个好主意来。便把脸朝下一拉,装着顶不高兴的样子来,回顾头去,向空里冷笑一声道:“哼哼!冤枉,冤枉!陪尽了小心,服侍了这两三年,还算你爱得我很,直到今日之下,才把这东西说给我听,又说要给我。平当日间,休说没有给我瞧一瞧,就是说一声儿有这东西,也没露过一回口风,倒情愿给那婊子。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