严鹄推命,一班术士都说他有九五的福分,将来必登大宝。严嵩听了,尝拈髯自笑道:“光严氏的门庭,想不到在孺子身上。”严鹄到十二三岁,已然自命不凡,口口声声称孤道寡,以是家里的人,概呼他为小皇帝。严嵩见他孙儿志向很高,就替他制起冕冠龙服,辟了一间密室,作为上朝的金銮殿。又去雇了十几名男女童子,充做小太监和小宫人。
  严嵩每日领了爱孙,到密室中来坐殿上朝。鄢懋卿、罗龙文、王广等几个无耻的小人,要讨严嵩的好,甚至一般的俯伏称臣,三呼万岁。严鹄年纪虽小,居然做些皇帝的架子,引得严嵩和欧阳氏等都大笑起来。严嵩天天同严鹄在密室中做皇帝,他这样闹着,外面人是不知道的,就是家中婢仆人等,也不许他们进密室去。那天却天网恢恢,欧阳氏领了她媳妇进来,忘了把密室门带上。又因严嵩在密室中,仆人们乘间都去躲懒,由世宗帝直闯进来,一个也不曾去通报,恰好世宗帝逢个正着。
  严嵩谓这个孙儿光耀门楣,不料几乎因他而灭门,只做了几年的关门皇帝。
  那时严嵩送世宗走后,世蕃从外面回来。严嵩把世宗闯入密室,瞧破机关的话讲了一遍,还说皇上很是宽容,倒反加一番的安慰。世蕃见说,顿足说道:“糟了!糟了!你做了一世的官,连这点进出也不晓得么?他这安慰你,明明是不怀好意。
  他身在咱们家中,恐一时激变,不得不暂为忍耐,又将好言安了你的心,使你不疑,他就借此脱身。你怎么会放他走的?你想皇上是个心多猜忌的人,他肯轻轻放过你么?”严嵩听了世蕃的话,惊的目瞪口呆,半晌说道:“还有鄢懋卿和罗龙文两人,送皇上回宫去的,待他两个回来,再探消息吧。”世蕃大声道:“你真在那里做梦,他令鄢、罗两人相送,是调开你的羽翼,罗、鄢两人此刻怕已在狱中了,还能回来咧!再过一会,眼见得缇骑到了。”严嵩忙道:“可有什么样计较?”世蕃道:“咱们手无寸铁,只好束手待擒,再别谋良策吧!否则靠几个家将和他去厮斗,横竖不中用的,转落了谋逆的痕迹。现在不加抗拒,只推在小孩子身上,倒还可以强辩一下哩。只怪我不在家,不然断不会放他走的。”说犹未了,门外呐喊一声,如狼似虎的校尉,早率领禁卒赶到,把严嵩阖门大小家口一百三十三人,连同严嵩父子,并严鸿、严鹄等一并捆绑起来。只有一个严鹤,被他预先逃走了。
  第二天早朝,众臣纷纷上章弹劾严嵩父子。邹应龙主张将严嵩抄家。世宗帝准奏,即命应龙办理。邹应龙奉谕,带同锦衣校尉,把严嵩家产概行检点一过,录登册籍,备呈皇上圣览。
  总计严府库中,金银不算外,珍珠宝石、羊脂玉器、白璧珍玩之类,正不知其数。应龙忙忙碌碌的,足足抄查半个多月,才算理清,自去复旨。
  那时世宗帝把严嵩父子,亲加讯鞫。严世蕃卖官鬻爵,私通大盗,被廷臣查着了实据,世蕃无从抵赖,只得承认了。严嵩却没有别的赃证,只不过纵子为非的罪恶。于是由世宗帝提笔亲判:严嵩褫职,世蕃交结海盗,贿赂公行,迁戍边地。还有那鄢懋卿、罗龙文、王广及世蕃的儿子严鸿、严鹄,当然也和世蕃同迁戍所,家产一例抄没。世宗帝处置严氏父子的罪名,也算轻极了,廷臣窃窃私议,很是愤愤不平。
  当世宗帝提讯严嵩时,见他家属中有一个雪肤花貌的美人,盈盈地跪在丹墀下面。世宗帝看在眼里,私嘱内监荣光,去把那美人暗自送进宫中。到了晚上,世宗帝便往杏花轩来瞧那美人,见她黛含春山,神如秋水,姿态婀娜,容光焕发,果然生得艳丽如仙。世宗帝看了不觉意乱神迷,微笑着向那美人询问姓名。那美人一头行礼,口里称着罪女,自言是严嵩的女儿月英。当夜世宗帝在杏花轩中召幸那严月英,虽说是极尽欢娱,但那月英终觉不高兴。世宗帝再三地诘询她。月英垂着珠泪,要求世宗帝额外开恩,把严嵩从轻发落,世宗帝点头允许了。那月英才眉开眼笑,不似那天气愁容苦脸了。严嵩得这一路后援,那罪就此轻了一半。谁知严世蕃偏不争气,和罗龙文等竟闯出一桩大祸来。要知世蕃闯的什么祸,且听下回分解。
  第七十九回戚继光威镇三边地仇总兵戮尸汴梁城
  却说严嵩去职,率着眷口自回他的分宜。那时严世蕃和他两个儿子严鸿、严鹄,并党羽鄢懋卿、罗龙文等,奉旨充戍边地。世蕃却贿通了逮解官,竟潜回京师,把私宅中藏着的珍宝,捆载了几十车,星夜奔归家乡。严嵩才得到家,世蕃也从后赶到。于是择吉兴工,在家大建舍宇。又出重金招募有勇力的工人,声言搬运土木,实是暗暗招兵。府第中蓄着死士三百名,叫做家将。这些死士,都是绿林著名的大盗,经世蕃收在门下,差不多无恶不作,横行乡里。
  一天袁州的参议卢方乘轿经过严氏私第,夫役们正在搬运砖石,把官道也阻了起来。卢方的家仆上前叫他们让道,恰值府中的家将们出来,见乘轿的是个官人,便一齐大喝道:“什么的鸟官,要咱们让路给他?识事务的快绕道他去,不要吃了眼前亏吧!”卢方待要和他们争执,那些如狼似虎的家将不管三七二十一,砖石泥土似雨点般打来,卢方见没理可谕,只得把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