瞧看。
  正德帝要看个究竟,只是挤不上去。李龙便很踊跃地大吼一声,两臂往四下里一挥,那些人民跌跌撞撞地一时避让不迭,多被李龙推倒了,众人齐声大骂起来。李龙也不去睬他们,但护着刘贵人的轿椅往寺中直冲入去。后面接着是杨少华当先,江彬断后,拥护了正德帝进寺。到得寺中,却是一带长廊,大雄宝殿还在里面。于是再把众人分开,长廊走完,正是大雄宝殿了。殿上设着一座三尺高的经坛,坛上四面坐满了僧人。正中一只长案,供着诸佛菩萨的神马,一截齐摆了九只铜香炉,炉中香烟缥缈,僧众寂静无哗。经坛是南向的,坛的后方,设有一只莲花宝座,虎皮毡子,绣花垫褥。座下置着一对金漆的狮儿,是作为踏脚的。座上空着,知道讲经的长老还没有登坛。
  那坛下的四周,排列着百来把绣垫的缎椅,大约是备本邑官眷和绅士眷属们坐听讲经的。有十来个知客僧招呼着在坛后的木凳上坐着,以分男女的界限。至那平常百姓,只好在大殿廊前廊下立听。坛前有七八尺高的一只大炉子,焚着满满的一炉绛檀,烟雾迷漫的,殿上听讲的眷属都熏得眼泪鼻涕刺刺扯扯地挥个不住。
  正在这个当儿,忽见一个小沙弥飞奔下来,向坛中的首席和尚附耳讲了几句,匆匆进去了。那和尚就拿起槌儿当当地连击三下玉磐。下首的和尚也把木鱼相应,接着是撞钟擂鼓,霎时间铙钹锣鼓一齐敲打起来。经坛上共有四十九个和尚,坛下擂鼓打钟的小和尚不在其内。这四十九个和尚每人手里敲着一样法器,丁冬镗鎝,把人的耳膜也要震破了。
  这样地大闹一场,在众响器杂沓中,忽听得当的一响,真所谓众浊中的清磐,又清越又尖锐,直冲破了嘈杂的空气,超出众法器之外。锣鼓铙钹不约而同地戛然停住。那清磐再鸣,继这磐石声而起的是幽静的丝竹声音了。什么笙、箫、管、笛、胡拨、琵琶、筝篌、锦瑟,悠悠扬扬地杂奏起来,风鸣鹤唳,虽皇帝春祭时的细乐也不过如是了。细声既作,众人晓得那长老快要登坛了,大家眼瞪瞪地争着瞻仰佛容。
  不到一会,听得殿后院中一般的奏着细乐,便有十二个小沙弥衣穿五色百家衣,秃头黄鞋,手里各掌着六对大红纱灯。
  随后是十二名的知客僧,法衣黄帽黄鞋,手中都提着香炉。这样一对对地在前走着,导引那长老上坛。众听客一齐站了起来,但见那长老年纪不满三十岁,却生得面如满月,唇若涂朱,双目有神,长眉似蚕。更兼他的悬胆鼻,方口大耳,头戴紫金毗卢帽,两旁垂着绣花套云的飘带,衣披一袭云锦绣金的袈裟,望上去光华灿烂。足登衔环炖形的朱履,双手白得和粉琢般的,手上套着一串云母珠的念珠,上缀舍利子九枚光芒四射,念珠下端垂着马铃式的一颗红樱。
  这一副打扮,先已和平常的僧人不同。加上那长老的相貌不凡,坐在经坛上谁不赞一声端的如来转世呢!那长老上坛,诵了召神咒毕,开卷讲大藏宝诠。一头讲着,那两只眼珠儿只望着一班妇女的座中乱瞧。蓦地看见了刘贵人,那长老故意吃了一惊,立即停止讲经,竟亲自走下坛来,向刘贵人连连打着稽首说:“女菩萨!是菩萨的化身,小僧何缘,乃蒙菩萨驾临,真是万幸了。”说罢便请刘贵人进后院,实行香花供奉。李龙在旁,也弄得莫名其妙。刘贵人被那长老说得心动,脚下不由自主地盈盈地随了那长老同入后院。一般听经的人个个惊诧,一时议论纷纷的都跟入后院。要知那长老请刘贵人做什么,且听下回分解。
  第六十五回扬州看花双龙斗侠盗金山吊古独臂擒淫僧
  碧轩晴窗,精室里洁无纤尘,书架上片签满列。庭前三四枝凤竹,一株老干槎桠的虬松。阶下种着半畦的黄菊,正在放华的时候。这样幽静清寂的好去处,的是隐士高僧所居,真可以说是红尘不到静中飞,树碧花香是隐居了。
  其时那个长老领着刘贵人走进这静室里面。啪的一声,室门便自己闭上了。外面听讲经的一班本邑缙绅并县丞姜菽水远远地跟在那长老到后院,背后护卫官李龙、正德帝、江彬、杨少华等也随着进去。还有在经坛外的许多百姓,却似潮涌般拥入殿内,只碍着有官员县丞在里面,不敢十分放肆,只挤在院门前探视。
  正德帝等进了院中,不觉诧异起来:在寺院的外貉似多年颓圮的荒寺,那个内院却髹漆得金碧辉煌。但见庭中松柏参天,阶下植着无数的奇花异卉,架上的鹦鹉声声唤客。晶盆中畜着金鱼,书案上狸奴打盹。庭院深深,落花遍地。正德帝失声道:“好一座院落!”李龙手指着说道:“那长老引了刘娘娘进的所静室里去了。”江彬道:“那和尚想是不怀好意,咱们紧跟着他,保护刘娘娘要紧。”正德帝点点头,李龙和杨少华便大踏步上前。
  这时那些绅士和县丞都走入静室,人多地狭,顿时拥满了一屋。杨少华与李龙也挣着挤进静室去瞧时,却不见那长老和刘贵人。李龙、少华齐吃一惊,忙举头四顾,才瞧出静室的南面还有一头侧门,只是深深地扃着。那长老和刘贵人进去,门就关上。县丞和众绅士不得进去,大家立在门外大哗道:“青天白日,和尚领着良家妇女闭门不出,那算什么?”县丞姜菽水为人很是迷信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