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做地方官的吃尽了他的亏苦,还不敢放一个屁儿。
如今闲话休提,书归正传。只说伍作霖在堂上着了急,张口结舌的挣了半晌,挣不出一个字来,满面通红,满身流汗,那着急的样儿,甚是好笑。德太尊见了心中已是明白,故意连问几遍,伍作霖喃喃吶吶的终久说不出来。德太尊见了笑道:“你说不出来,想是历年的租税都没有缴足了,好个知法犯法的孝廉公,你晓得皇上家的国课欠缴不纳是个什么罪名,你既知道皇上家的名器污蔑不得,难道皇上家的国课就是应该拖欠的么?也罢,你既是不肯直招,待本府叫钱塘县查明白了,再来问你,现在却只好请你委屈些儿,到经厅那里暂住几天再说,本府另外派人好好的伺候你便了。”伍作霖听了俯首无言,他晓得这件事儿犯得尬尴,已经落了下风,就是和他分辩,也是枉然的了。所以索性不再开口,凭看一班差役把他带下堂来,送到府经历那里,暂时收管。
这里德太尊退堂进去,对着一班幕友,吐吐舌头道:“看不出这个东西真是二十四分的狡猾,今天这埸审问,几乎没有收场,若不是这张条子提起他的租税来,今天我的台就被他坍定了。坍了个台也还罢了,却叫以后怎样的再去惩治别人?”
说着,又谢了那刑名几句,立刻叫人到钱塘县去查伍作霖完租的欠数。谁知去不多时,家人查了回来,带上一本粮册,竟是历年以来从没有缴过租钱。德太尊看了大怒道:“我还道他就是有些积欠,也不过是些尾数,不肯清缴,谁知他真有这般大胆,竟敢全数不缴,想他国家的赋税尚且延藐不缴,平日不安本分欺压善良,更是可想而知的了。便请了刑名师爷立时叙起稿来,发了一套通详文书,历叙伍作霖的劣迹,又说他历年来租赋抗拒不缴,那洋文上的话儿,说得十分厉害,发了出去。
抚台那里是预先说好了的,果然把这案情,归了奏案办理。折子上去,照例发交部议。你想一个督抚大臣和一个小小的举人做对。不消说是摧枯拉朽一般,部里头议准丁,咨行礼部,把伍作霖的举人革去,归案讯问。部文到了浙江,德太尊就把伍作霖在府经历那里提了出来,这回不比,伍作霖的举人已经革去,就不是上回的问法了。德太尊坐了大堂,严声厉色的问供起来。伍作霖无意之中,为了不完租税被德太尊扳住了坌儿,明晓得抵赖不过,就是勉强抵赖过去,德太守有心做对,一定不肯放松,便不等德太尊动刑,拣那略为轻些的案子认了几件。德太守听了,估计也够他受用的了,也不追求,叫他画了供,带去收监,定了个监禁的罪名,申详上去。抚台批准下来,竟把伍作霖定了个监禁五年的罪名。十几年来,有名的一个讼棍,竞被德太尊办了个长监,总算是替杭州省里的人除了个害民的蟊贼。后来隔了几年,伍作霖监禁期满,放下出来,经了这一埸风波,也不敢再做刀笔,安守本分的老死牖下。这还是德太尊警醒他的功劳,没有得着什么大祸,这是后话不提。
只说直隶省内有一位候补道,姓余,单名一个英字,表字季瑞。本来是幕友出身,当了十余年幕友,手头很有了些儿积蓄,便想易幕为官起来,捐了个大八成知县,做了两任,索性又过了知府班,加捐了一个候补道。那时的直隶总督叫做厚安,是个旗人。余季瑞不知怎样的走上了他的门路,花了许多贽敬,竟拜他做了老师。这位厚制军,受了他一分重礼,不得不调剂调剂他,恰好黑龙江督理金矿的道台,期满交卸,厚制军就把这个金矿总理的差使,委了余季瑞。这个差使,是直隶省中第一个优差。余季瑞接到了委札,十分欢喜,当下循例到督辕谢委回来,又拜了几天客,便忙忙的赶到黑龙江来。到了差次,那督理的局面,甚是阔大,余季瑞却拼命的伸手要钱,就是派个巡查矿工的委员,也要收他一分厚礼,那报销里头,更是胡里胡涂的一本胡涂帐儿,一连两年工夫,也不知被他弄了多少银子,渐渐的风声不雅,传到直隶省里头来。那时的厚制军,已经调了两广总督,另放了吏部尚书陆小壬做直隶制台。余季瑞晓得自家的名气不好,厚制军又调到广东去了,一些照应也没有,恐怕别人要谋他的差使,在制台面前说他的坏话,便自己上了一个告病禀贴,求请交卸。禀贴上去了不多几时,陆制军早派了个候补道姓金的来接余季瑞的手。余季瑞拥了两年里头的积蓄,差不多也有六七十万金,迳从黑龙江回到上海。那时的天津还被联军打破,占住全城,陆制军吞金自尽,所以余季瑞带了家眷,一直到上海来,赁了一所高大的洋房住下,拼命的狂嫖滥赌,挥霍起来。
这余季瑞本来是常州人,在天津的时候,也和江念祖相识,这一回在堂子里头又撞着了江念祖。这江念祖不知怎样的,又走着了一个洋人的门路,请他做了自己洋行里头的买办。这个洋行名叫信厚洋行,专和人家经手什么地皮房产,带着做些押款。江念祖做了买办,想要招搅些儿生意,拼命的在外应酬,现在遇见了余季瑞,晓得他拥着厚赀,在漠河金矿回来,便十分的巴结着他,希冀他有什么生意,又想要问他借些银钱,拍着余季瑞的马屁,不遗余力,指望有些好处到他。那知余季瑞虽然有钱,却是啬吝非常,一毛不拔,平常时在倌人身上,只顾整千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