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他们打了一顿,也是白打,却到那里去叫冤?急忙忙的退后几步,在人丛里钻到门内,拔开两足,如飞的向外直奔。吕仰正见他走了,连忙也在人丛里追出来。江念祖已经先走了几步,逃出门去。吕仰正明知赶他不上,只得回来。
看官你道天下的事情,那有这般巧法?恰恰的吕仰正又和江念祖遇着,真是狭路相逢了。原来吕仰正本来是个内阁中书,一向在京供职。但吕仰正却是个风流名士,诗酒才人,公事之暇,最喜欢晶绿题红,评花骘柳,和玉香堂的一个倌人,叫做月香的,甚是要好。这月香就是桂红的妹子,吕仰正最赏识她两人,说她们还没有轻贱的习气。今天吕仰正正在月香房内,忽听得隔壁房内闹将起来,那客人的口音,却是个常州人。吕仰正以为是个同乡,想要进去劝劝他,所以也到门口张望。不想一看那客人的面貌,有些像那江念祖的样儿,不觉怒从心起。
抢进房来,仔细一看,不是他还有谁?此时吕仰正义愤填胸,恨不得一拳就打杀了他,好为国家除害,一个虎势,就把江念祖吓得跑了。
吕仰正追他不上,一直回到桂红房中,哈哈大笑。便追问桂红,为了什么事情,无缘无故的闹起来?桂红含着眼泪,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。吕仰正听了,也觉得有些奇怪道:“你卧房好好的,为什么不叫他进去?这是个什么缘故?”说着,便自己立起身来,闯了进去。桂红姊妹拉他不及,只得一同进来道:“并不是不放你们进去,实在有一般气味儿,熏得人十分难受。
不信你闻闻看!”说话之间,吕仰正果然觉着,虽然熏了许多的香,但香气里头,另外夹着一种极腥臊的味儿。吕仰正从来没有闻过这种气息,登时就恶心起来,触鼻欲呕,连忙退出外间,还连打了几个喷嚏。桂红姊妹,也用手帕子握着口鼻,跟了出来。月香攒眉促额的向吕仰正道:“叫你不要进去,你一定要进去。闻些腌腌躜躜的味儿,可有什么好处呢!”吕仰正走定了一定神,觉得这种味儿来得诧异,便问桂红道:“好好的房内,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味儿?这里头一定有什么缘故。”桂红听了,登时眼泪汪汪,一声不响。月香面上也现出凄楚的样儿。吕仰正见了,愈加疑惑,再三的逼着月香,要他细说。月香被逼不过,正要开口,桂红坐在旁边,把月香的衣服一扯,似乎叫她不要说的意思。月香道:“你也不要遮瞒,好在吕老爷是个好人,听了只有可怜你的心肠,料想再不笑你的。”桂红也不言语,只把手帕子握着脸,暗呜欲泣。吕仰正又追着月香,叫她快说。月香未曾开口,先自长叹一声,忍不住也流下泪来。桂红更是泪流不止。月香方才说道:“吕老爷,你听我一句说话,天下的女人,总不要做个倌人。若做了别处的倌人,也还罢了,做到了京城里头的姑娘们,更有一件说不出来的苦处。吕老爷,你不晓得我们落在窑子里头,已经是再苦没有的了。再要做了京城里头的倌人,却还有一件天字第一号的苦楚。
说又说不出来,跳又跳不出去,真真的不知前世造了什么孽障,今世方落在窑子里头。”月香说到此处,那说话的声音,就低了好些,点点滴滴的落了许多眼泪。看那桂红时,已是呜咽欲绝。却极力忍住,不敢哭出声来。吕仰正见了这般模样,摸不着一些头脑,却也很替他们伤心,连连的催着月香道:“你快些把话说完了罢,我真急得受不得了。”月香方才忍着眼泪,一一的叙说出来。正是:三月章台之柳,惆怅随波;东风薄命之花,伤心堕圂。说到此处,在下也要学些俗套,暂时作个收场,且等后集出场,再看交代。
第十三回 绰干趣太监闹姑娘 逐奸奴同乡传草檄
且说前回书中吕仰正在玉香堂内,赶走了江念祖,却见桂红房内,下着门帘,烟腾腾地,熏了许多的香。却又闻得香气之中,夹和着一股腥臊的气味,引起了吕仰正的疑心,大惑不解,问着桂红和月香姊妹二人,她们又含含糊糊的不肯直说。
桂红更是含着一胞眼泪,呜咽欲泣,幽怨不胜,好像有无限的委屈一般。吕仰正见了他们这样情形,更加疑惑,逼住了她们两个,定要问出一个明白来才罢。月香方才含着眼泪,细细的和他说出这个原故来。吕仰正听了,真是闻所未闻,十分错愕。
列公,你道当真是件什么事儿?在下做书的演说出来,不但是列位看官,从来闻听未闻,就是做书的在下,也从没有听见过这般奇事。若不是在下身当其境,阅历一番,也就要把这句话儿,当作个无稽之谈,不肯相信了。
闲话休提,只说京城里头,有一班不安本分的太监,专门在外面说大话讹人。别人见了他是个太监,以为他是内宫里头出来的人,凡事都要让他几分,不敢和他争竞。更兼看了他一身架子,听着他满口牛屁,越发认着他一定是里头有职事的红人儿,更不敢同他挺撞。这班没出息的花子一般的太监,仗着这名目,在外面招摇撞骗的,无所不为,将就些儿的人,差不多一个个的都要吃些亏苦。吃了他的亏,被他讹了钱去,还不敢放一个屁。那里晓得,.这班太监出了宫门便装出这般声势,只要一进内宫,便和牛马一般,侧目而视,屏息而立,谁也没有瞧见他。不要说是见了皇太后皇上,没有他说话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