宗军门见已经得手,自家纵马当先,在那枪林弹雨之中,往来驰骤。看看将要得胜,忽然日本的后队援兵到了,两边合了拢来,周围一裹,竟把宗军门的四营人马,围在中间,那格林炮的弹子,就如雨点一般,只望着华军乱打。
  宗军门正在指挥兵士,不防刺斜里飞来一颗弹子,打中左腿。
  宗军门还咬牙忍痛,扶着差官的肩头,勉强骑在马上,不知那里又飞过一颗弹子来,把一个宗军门,连着一个差官,都不知打到什么地方去了。那麾下的四营人马,没了主将,自然个个惊慌,却还是拼命恶战,没有一个想逃走的。这一场大战,自午至申,竟把宗军门手下的二千多人一齐收拾得千干净净,只逃了一个营官,连忙逃到大营报信。甄士贵得了这个信息,大吃一惊,明晓得是自己不发救兵所致,这个失机的消息,传到上头,不是顽的。呆呆的想丁一回,又和手下的人商议,也议不出什么来,甄士贵只急得咳声叹气的,十分忧虑。看官你道他为什么要这般着急?原来他一则怕打了败仗,朝廷要问他调度不合的罪名,二则敌兵近在咫尺,恐怕万一再打了一个败仗,自己就有性命之忧。
  这个当儿的江颖甫却早想了一条主意,要想借此献个计策,把甄士贵熏倒,就好凭着他在军营里面,为所欲为。便一迳到大营里头,求见甄总统,说是有紧要的军情。甄士贵听得文案上的委员,有紧急军情禀见,便把他传了进来。江颖甫便先用说话试探他道:“听说宗军门打了败仗,并且全军覆没,不知总统可报了上去没有?”甄总统见他说得诧异,料想他一定有些道理,便急急的答道:“我正在这里踌躇,没有报上去。
  你可有什么主意么?”江念祖听了晓得他已经入彀,便道:“既是总统还没有报,晚生倒有一个主见在此。”说着附着甄士贵的耳朵,说了半天。甄士贵听了沉吟道:“这个主意虽好,只是要冤枉两个人。”江颖甫道:“从来战阵之际,杀人如麻。区区的两个人,算得什么!况且总统的功名,就在他两个人的手中,若现在不肯杀他,这件事情又不能不报,到得上头有了处分下来,再想法子,这可来不及了。”甄士贵一听,想一想果然不差,除了这个主意,也没有别的法儿,便依着他的说话,升坐中军,把那宗军门手下的营官,传了上来。不等他开口,就拍着桌子喝道:“你临阵脱逃,失陷主将,还敢逃转大营,你可晓得失陷主将,是个什么罪名?”那个营官,本来是湖南人,生性爽直,被他不问情由,兜头一骂,骂得他气极了,高声喊道:“我们四营人马出去,只剩了一个回来,还说什么失陷主将,这都是总统不肯遣发救兵,败得全军覆没,到了现在,又要把失机的处分,推在我一个人的身上,这世上还有什么天理么?”甄士贵听了,更加大怒,拍着桌子,喝叫绑出去,拔了一枝令箭,一直把那营官推出营门。那营官本来已经拚着一死,一路高声大叫,骂着甄士贵误国丧兵。甄士贵明明听见,也无可如何,只得装做不听见,把两手紧紧的按着耳朵,凭他去骂,直至走得远了,方才放下手来。又把管收发文书的中军官,叫了上来,喝道:“宗总兵那里,既然早有请救文书,你为什么不早些呈上,以致误了事情?这不是有心延搁,贻误军情么?”那中军官听得总统的口风不对,便着了忙,正在上前辩白,只见甄士贵翻转面皮,吩咐两旁立着的亲兵,把中军官拖翻在地,登时捆绑起来。可怜这个中军吓得魄散魂飞,一句话也说不出。一刻儿的工夫,两颗血淋淋的人头,一齐献了上业。原来杀这两人,要想灭了活口,死无对证,便好随着他怎样通详,如何报告,都是江念祖的主意。甄士贵依着他的说话,出来行事,只无故的害了两条人命,死非其罪,煞是可怜。你想江念祖的行为,可恶毒不恶毒?当下甄总统退入后营,又把江念祖传了进来,和他商议怎生的报上去。江念祖连说:“这个容易,晚生早已想在这里,有一个千妥万当的法儿。”甄士贵听了大喜问计,正是:一夜昆仑之宴,春满穹庐;八千子弟之兵,冤飞碧血。不知江念祖有何主意?请看下回便知晓。



第六回 江参谋营外竖降旗 甄总统退兵失平壤


  且说江念祖对甄士贵说道:“晚生想了一个千妥万当的法儿,非但没有什么处分,而且还可以请些抚恤下来。”甄士贵听了,自是欢喜,便问他计将安出。江念祖道:“此刻且不必说明,待晚生拟个稿子出来,总统看了再说。”江念祖的才情,本来不错,下去不多一会,便拟了一个稿子出来,给甄士贵看了。恐怕他武官不懂文义,又一句一句的讲给他听,把宗宝棠的一个败仗,绝口不提,只说某日甄士贵带了宗宝棠等几个提镇,和日本开了一仗,把日本杀退,宗宝棠恃勇轻进,中炮阵亡,又说日本军马甚多,颇有众寡悬殊之势,幸亏甄士贵带着手下的一班将士,奋不顾身,争先出战,敌军支持不定,随即败退,日军死者极多,我军死伤,亦复不少,阵亡伤重,还有在阵前失落的军士,约计二千余人。轻轻的把一个全军覆没的败仗,遮盖过了,后头还带着一笔,要求请抚恤的意思,说伏念该将士等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