僧’字罢。僧便是和尚,和尚便是僧,于猪兄的意思也不相背。那些尼姑,也可混在里面,叫做女僧,卻又与和尚二字不同。”八戒又反对道:“不可,那个‘僧,字我是最恨的。我们虽然出了家,依旧也还是个人。那个‘僧,字,卻叫曾人,似乎曾做过了人,现在已经不是人了。那是俗家人骂我[们]的字,我们自己如何再好用他!”黑眼僧人不悦道:“如此说来说去,这个又不好,那个又不能,开个会有这样难的。猪兄,我看你想了一个罢。”
  八戒摇著头儿想了半晌,忽然跳了起来,叫道:“我有个好名字在这里了,你们大家听听。”两人忙问什麽,八戒道:“便是人人说的叫做再会。”两人不懂,问他:“那个再会?”八戒道:“你们好呆,便是‘明日再会,的‘再会’。”两人於是拍手赞成道:“好,好,再会,再会。”沙僧和黑眼僧人立起身来,向外便走。八戒连忙叫住道:“怎麽,你们都要走了?”沙僧道:“你说再会,我们如何不走?”八戒道:“你们休得取笑,再会便是会的名字。我看见近来开会,每每互相争论,刺刺不休,及至时候已到,只得下次再谈。所以我想这‘再会’两字,取做会名是最好的。”那黑眼僧人道:“我看会的名字,再也弄不清楚了。现在暂且搁下,先议别的事情罢。”
  行者正要听他们议别的什麽事情,不料门外忽然起了一阵嘻笑之声。行者连忙回头看时,只见自己的房门口,卻早来了一群妇女,向内一看,见了两个人四少五少的口中乱叫。行者一想道:“啊呀,这是什麽所在?如何人家的家眷都跑了进来。叫我如何好呢?”又想道:“他们是认识的人,或者也请他侦探事情来的。我且忍耐著看看他们。”於是连忙回转身来,向自己的座位上坐好,睁著眼看他们的举动。这时进来的妇女们,也已走至房内,在那侦探和油头少年身边,各自一人挨著身子坐下。随後又有两个女人过来,每人拿著一个水烟袋,向他二人装烟,说说笑笑,甚是难看。
  行者正在不耐烦对,忽见那油头少年,向著背後女人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什麽话。行者道:“这必然是他们侦探的什麽作用了。”因更留心看著。旋见那女人笑了一笑,也向油头少年耳边还了一句什麽话。自後两人便携了手,走向窗外,卿卿哝哝的说话了。说了好半晌,面上都似有了得意之色,又走了回来坐下。行者又想:“这必然被他们探著了什麽事了。”这时正值侍者又端进了一盘菜来,放一盘在油头少年面前。油头少年便向那女人道:“这猪排我不要了,你吃了罢。”行者一听“猪排”两字,只道是说猪八戒,便直跳起来道:“啊呀!你们的侦探本领这样好,正是赛过老孙,你们如何知道隔壁的老猪是喜欢女色的!”室内的人听得行者这样一叫,都甚诧起来,问行者:“什麽是隔壁的猪八戒?”行者只得实说。那侦探大怒道:“原来你和他们是认识的,来探我们侦探家的事。你好大胆!”行者道:“不是,不是。我虽认识他们,卻非同党,实和他们有仇的人。”那侦探哈哈大笑道:“这样便好了,你和他有仇,便借此可以报仇雪恨。”因又问行者:“你和他们何仇?”行者道:“我原和他们跟著一个师父,那个长嘴大耳的,便叫做猪八戒,是个有名的呆子。他在师父面前说我种种的坏话,因此我被师父打了一顿,赶出来了,所以我和他有仇。”那侦探道:“如此说来,你与他是个极熟的人,为的又是小事,如何好算有仇?我看你说的定是虚妄。”行者连忙分辨道:“客人,你如何还不知道,现在世上的人冤冤相报,都不在外人,都是在那极熟的人。而且寻其起原,都又不是为著什麽国家大事,为著甚细的勾当。你如不信我言,你不看看现在各处学堂里闹风潮吗?谁不似我和八戒的样儿!”那侦探便点点头道:“有理,有理。你说的话也不错。”於是三人仍複如旧饮酒作乐。
  行者见一番说话已说信了侦探,便也十分安心,只顾看著两人和那些女人们勾搭。因方才多说了一句话,几乎露了马脚,更加一语不敢多发。看了半晌,那些妇女都起身去了。那侦探又问行者道:“孙兄,我要问你,你喜欢做官的,还是喜欢发财的?”行者道:“做官的怎样?发财的怎样?”那侦探道:“你要做官,我便保举你个千总做了;你要发财,我便每月给你十来块钱。”行者一想:我是封过王位的人,谁希罕那千总?便是十来块钱,我也用他不著,便道:“我都不要。”那侦探道:“我知道了,你是要报仇雪恨。我且问你,你要报仇是要重报的,还是要轻报的?”行者又道:“如何叫做重报?如何叫做轻报?”侦探道:“你如要重报,将那姓猪的拿去杀了;如要轻报,将他逐出上海。”行者一想:“我说和八戒有仇,那是假的。如果重报,真的被他拿去杀了,岂不在送了他的性命。师父得知,自然要怪我的。”便答道:“还是轻报了罢。我原也和他没有深仇,不过出出了我的气。”那侦探道:“如此甚好,不过便宜了他们。”行者便问:“如何方得报仇?”侦探便向行者耳边如此如此说了几句话。行者一听,不觉毛骨惊然,因想:“世上的人,如何有这般辣手!证据还一点没有,便要如此冤人。幸亏我说是轻报,还不至丧了八戒性命,不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