以后又便衣传见四五次,因为兄弟稍知医理,便要委一个医学堂总办的差使,又因为兄弟在南洋开了一个机厂,便要委到南洋考察商务,倒是兄弟接了家里电报,有些要事,所以竭力辞了,如今还时时有信来问能去不能去哩。真算得是生平第一知己了。」话末说完,对坐一人却扑嗤一笑道:「大约岘帅久闻足下的大名,因此必须借重呢。」世升见此人讪笑他,不敢再说,回转头又同别人讲他的丸药去了。笏臣也付诸一笑,不来理他。不多时席已散了,那天因没有叫局,所以散得快些。笏臣临走又被世升拉住,一定要请教住址,明天准来奉候,还有戒烟丸要仰仗大笔做一篇赞哩。
笏臣含糊答应,匆匆坐上车去了。世升又同别人一个个拉拢几句,直到主人都走方才坐了包车回南路来。一面盘算,一面留心细看路上的行人,却见电光底下对面来了三个人,后面两个像跟班模样,前面一个老者四方面孔,赤黑的胡须,认得是一位观察公,慌得跳下车来,上前请了一个安,叫声:「大人卑职伺候。」便往旁边一站,那大人定睛一看,约略有些认得,点了点头道:「不用客气。」世升连忙招呼道:「难得大人降临敝地,卑职斗胆攀留宪驾,到迎春坊林宝珠家花酒替大人洗尘。」那大人道;「也好。」世升见大人允了,喜得尽情,立刻唤了一部马车,同大人坐上,把包车让给跟班坐子。在车中刚问得大人何时在省中启行,行轩在那里两句话,已经到了迎春坊口。
第八回 酒地花天现出官场变相 温泉竹屋消磨壮士情怀
世升便同那大人进了三弄,认定小林宝珠牌子,进门恰好宝珠在家,上前请叫过了,让在榻床上坐,世升便叫把他的娘阿金叫来,吩咐道:「今天我请这刘大人在这里用酒,你们要格外巴结些才好。刘大人是公侯门第,到这里来真是赏脸给你们,该要晓得。」阿金听了慌忙吩咐账房里去了,世升一面又恭维道:
「宪驾在此屈等得很,待卑职请几位上海的阔人坐陪大人谈谈。不瞒大人说,这班阔人因卑职办事还好都同卑职来往的,很亲热。」一头说,一头已写了许多请客票,什么严大人哩、施大人哩、周大人哩,也记不清许多,怕相帮的不地道,叫他自己的车夫去请,说务必要请赏光。谁知去了半日回来,却说是一概谢谢,急得世升抓头摸耳,老大不堪,又十分足恭,想是时候太晚了,倒劳大人久候。也罢,就请卑职的几个同事来,将就陪侍罢。便又挥了几张请客票,刚刚发出,门帘外一阵脚步声进来许多人,都是头上前刘海卷得很长,脚上外国的黑色线袜,齐道:「老褚你难得请客呵。」世升忙丢了几个眼色道:「这位刘观察新从省里下来的。所以兄弟今天奉攀一叙,邀诸位作陪。」众人听了都吃一吓,延挨半晌,免不得上前招呼,也有作揖的,也有点头的。有一个要想学官场的请安,却把脚拖得忒长了,立脚不定,几乎吃跌,挣的面孔通红,好容易大家坐定,世升随便吩咐摆起台面,一面开写局票,世升对着刘大人道:「这小林宝珠倒还不差,去年游戏报馆,取过他曲榜状元,大人就叫他一个本堂罢。」刘大人道:「那是你的贵相好,怪难为情的,使不得。」世升忙道:「这个不妨事的。只要大人中意了就是。」刘大人便点了点头。世升又给众人开局票,张三、李四、大少爷的姓都写了,却等了半天不见有人说出倌人的名字来,世升又催了一遍只见他们都唧唧哝哝了一会,方才出来说了名字。世升一一写了便起手巾入了座,这不用说,一定是刘大人第一位了。宝珠上来斟了酒,便换了出局衣裳,坐到刘大人背后。娘姨阿小妹装烟已过,喊了乌师进来,挨起胡琴,唱了一只二进宫。刘大人是北边人,深通音律,提着嗓子高喊起好来。世升十分得意又凑趣道:「大人看他唱得好就讨了回去做个姨太太罢。」刘大人微笑却不说什么,阿小妹接口道:「刘大人肯讨俺们的小先生,那是小先生福气到了。」宝珠听了抿着嘴笑笑,通席一齐附和了几声。台面上已上了许多菜,只不见外面一个局来,直到大菜上完,仍不见来,急得众人交头接耳,坐立不安,世升看看不象样,便叫娘姨吩咐催局,众人更加着急,递了好几个眼色过来,叫他不要催。那知刘大人却问道:「怎么许多局还不来?这些王八蛋不是个东西。」世升见刘大人发话,便顾不得众人,叫娘姨快差相帮去催,一面免强打起精神,找些话来说,又打了一套擂,怎奈几个局仍不见到,急得众人说话都没了。好久好久相帮的来回报,内中有两个是说谢谢,余者有的说老旗昌转局过来,有的说转十七八个过来,只有兆富里王寓说是来的。大众听了面如土色,世升心想幸亏还有王寓到来,还不至十分削色,又想怎么这几个人连局都叫不出一个枉自穿着得好看。正在轮算,偏偏刘大人不懂老旗昌是什么东西,逼着要问个明白。世升未及回言,有个坏嘴大姐道:「老旗昌转过来就是不来的意思罢了。」众人更加置身无地,刘大人还盘问什么缘故,恰好帘子一闪,走进一个先生,问是何人叫的,是那一个三少呀,那三少慌忙招呼道:「对不住是我叫的。」王寓看见哼了一声,原来是你叫的,扭转身便走,到帘外大声道:「人都不像,便要想来叫局,真正鸭水臭。」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