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紫人拉子庆如回寓,抵足长谈,不免提起今日之局来,紫人道:「我看方才这一班人,算是绝色的了,怎么庆翁还说是不足观呢?」庆如叹息道:「中西优劣之分点,就这花世界上也大有轩轾呢。你看过新出的巴黎《茶花女》小说么?那马克格尼尔姑娘不过一个名娼,她的身分也同方才的差不多,就是她的颜色也不见得没人赛过她,只是她待亚猛的一腔爱情,真挚到这般地步,最难的是用情深处,因要保全亚猛名誉,转为不情之举,不但外人疑其无情,即身受的亚猛也怨其薄情,他却仍不肯自
表,情愿牺牲一身,以达其情之目的。这种人可称为情中之圣,我看她一来是由于天性,二来也是欧洲的教育本好,那流风所被,勾栏中人也沐着了。紫翁你想中国的娼家有么?所以兄弟颇想提倡一种花丛教育,以人人有完全真爱情的为目的,倒也是改良社会的一分子。只是这种教育,不必定要设立学堂,只消把这个道理日日提倡起来,又物色一两个有爱情的人,奖赞他、崇拜他,自然风靡娼界了。紫翁你道如何?」两人谈了好入,不觉天明,方才睡去,直至晌午后醒来,外面送进一张申报,揭开看时,起首的代论,原是梁君启超,自己叙述办理时务报的一片苦心孤诣,正操那同室戈哩。紫人也是欢喜,正看时,又见县里有当差的来接侄少爷,并有县主密函,折开看时,上写着:
顷得京理由密电,康有为进呈红丸,实行篡弒,事觉潜逃,着一体严拿,勿任漏网等,因此电个分紧急,现道宪已赴淞口查办,速即回署。勿为株连,密。
两人大吃一惊,紫人叫声阿呀,往后便倒,不省人事。
第五回 碧血青磷孤臣心事 红灯绿酒寄恨花丛
庆如连声叫唤,方才醒来,安慰了几句,便匆匆进城去了。
这里紫人躺在床上,心里如轳辘一般,又悔又恨,悔的不合投在党中,致今日吃此惊吓,恨的康君做出这等泼天大事,牵累他人,筹划了一回,毫无良策,只得卷起铺盖,悄悄的行那三十六计中的上计去了。
却说庆如回到县中,打听一番,原来红丸这事却是托言,京内诸王大臣妒忌康有为,用这个大题目来陷害他的。不过康梁两人都已逃出,只拿了谭嗣同他们六个替死鬼。这里却也不十分紧急,除盘查进口的轮船外,还封了一个书局,拿了好些人,幸亏时务报馆有末后一番龃龉,不然也要拿了。过了几日,打听得康梁已到日本,京里便把捉的六个人杀了。庆如闻得,十分嗟叹。数日没有出门,便有他一个友人叫作平君公一的人来找他道:「好险,好险!这番真是一个轰天霹雳,那当道诸公不但是顽固不化,只怕还怀着什么私心哩。不过新党里头也太过分了,一味的兴高采烈,就有许多不合意的人,出他花样了。
我听见这件事都是羊御史串出来的,最可怜的是谭复生一班人尽有毫无干涉的,也牵连在里头,一齐杀了。你道冤枉不冤枉?
谭复生一首绝命诗,什么我是横刀向天笑,去留肝胆两昆仑。
那志气可算极好的哩。」庆如听到这里,忽然长叹道:「世事如棋,人情变幻,你看从前那班附和新党的何等兴高采烈,满口维新变法,到此时一概噤若寒蝉,并有自己具呈,声称并无经济的,最可笑是同康君同乡一鼻出气的,平素何等交情,何等气概,此刻却变了面,着些效忠守正的诗文,作一个反对逆党的确据,这种反复行为,真真令人齿冷。平君我们生在这个恶社会,还有什么做头,倒不如放浪形骸,学那扬州杜牧,或者美人性质,一片天真,不致如世上之魑魅魍魉,也未可知哩。」
平君笑道:「庆翁又发牢骚了,你难道真要学那信陵君醇酒妇人,把自己身上最重要的国民职任便放弃了么?」庆如正色道:
「那又不然,你看自古英雄谁不好色,难道他是忘了职任么?怎么他又做出天大的事业呢?正因他爱国的心热到极处,旁隘出来,借着女色发挥一个尽致,他这个爱情一定是无论什么不可动摇的,将来移爱国家,决不像那些朝秦暮楚的人。你想想一个美人在人群中自然是最可爱的东西,然而我四万万同胞的祖国自然更可爱些了。爱美人既经竭尽我的爱情,爱国家岂有不竭我的爱情么?这个正比例是确切不移的,所以我说惟有真爱国的方能好色,不好色的必不是真爱国。平君以为何如?」
干君大笑道:「你所说的都是强词夺理,不过为你吃花酒做个护身符,今番且不与你辩,就照着你说的物色花丛,去阅历一番何如?」庆如道:「这又何难,不过近来新到一个雏儿,听说十分好,不但颜色倾城,并且思想出众,我正要访他哩。」平君道:「不是杭州来的武林林么?我也听得如此说,趁今日闲暇同走也好。」便两人出了城,寻到迎春坊,认定牌子,进了门,娘姨接入房间,笑道:「大少对勿住,尼先生勿拉屋里,堂唱去哉。」两人惘然,觉得扫兴,等于一回,不见玉人踪迹,那叫堂唱的却接二连三的来催,晓得难以见面,只得走了出来,心下却十分怅怅。庆如便分路回去了,公一独自往北走去,在三马路转角处,黑暗里被一人拉住,却一言不发,拖了就走,于隔不多路,有一四轮轿子马车,停在那里,那人把公一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