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鸣得意,加将军一想不好,他这话多分靠不住,我前日接到京里老八的信,说是政府本意,要助俄国的,只因情理上讲不过去,所以宣告了中立,那里会有暗助日本的事,况且俄国待我们政府,总算好的了。那一年不孝敬几百万,就我这里也格外有些好处,那日本不过结交些读书人,不犯着去帮他,只怕这石道,是打着王爷的旗号,来替日本做事的。那就如何容得,但我又风闻石某人确系达摩王爷的红人,又恐是真的,不如暂时叫他留在这里,只消打一个电报,到京里一问,便明白了。
当下想定,开口道:「王爷要办这件事,真是对付强邻的上策,兄弟立刻奉行,但老兄远来辛苦,暂请歇息,等兄弟办好文书,再派几个干员,同老兄前往。」耕朱忙请安谢了,然后退出,岂知加将军立刻发电到京,询明并无此事,并且石某还只是知州,并不是道员。加将军接了回电,方才放心。立刻派人把石耕朱看管起来,解回北京,要治他一个假冒官职招摇撞骗的罪。幸达摩王爷究竟有些不忍,出来关说,只落得削职还乡。正是有兴而来,无兴而返。成了一场话柄。
这耕朱回到上海,闻得庆如住在新马路,便来探访,庆如问起行踪,着实揶揄道:「你的官心也太重了,不过这一事,却是为保全领土起见,所以委曲求全,如果办成,其功不小,但是谈何容易呢?此刻四海一身,茫无归宿,不如与我结伴,来作春申之梦吧。」耕朱因想起赛金花,本系京都旧识,此刻闻已回南,要同庆如去访。谁知因虐待幼妓的事,被人告发,经新衙门判定递解安徽原籍去了。一时觉得名士美人,同此身世,存身不住,便也匆匆回去了。庆如送了回来,屈指知心好友,俱已风流云散,仅存公一、小牧,两人却又各有牵绊,不常见面,其余如季留是杜门不出的了,君实是挈眷回籍去了,子青也是回乡婚娶了,元戚是上京当差去了,算来只有林林还是相陪朝夕,真是结绾同心,花开并蒂,觉得莽莽天涯,惟有美人知我,因此更加密合。谁知秋风愈厉,秋雨愁人,那一日晚间,庆如正与林林剪烛西窗,沦茗清话,忽听窗外一阵西风,萧萧瑟瑟,飘下几点冷雨,打着玻璃窗,好像进珠溅玉一般。庆如不觉叹口气道:「青春不再,白发催人,光阴真如白驹过隙呢。想去年在张圆中初会之后,中间经了多少悲欢,却又一年已过,此后茫茫身世,虽不知如何,但据目下看来,世情恶薄,时运崎岖,磨折偏多,修名不立,只怕要长此沉沦,辜负我一腔热血了。」说罢,又叹了几声,林林笑道:「庆如你可晓得人生最易得的,是功名富贵,最难得的是知心良友,此刻你的功名虽是所投不利,但你我实已结了同心,生死不渝,难道不强似万锺驷马么?」庆如又叹道:「你的话虽是,但是我并不是羡慕那恶浊的富贵,如果要他早已去求,何必苦苦的辞脱呢?我只恨我的志愿,重重阻碍,不能发抒一点。生在这个世界,眼见这般社会,却于同胞的幸福,毫无所裨益,岂不是虚生一世么?」
林林晓得他的牢骚大发,只得加意安慰,又坐了良久,方才睡下。明日庆如便觉咳嗽气弱,初起尚轻,渐渐的吐起鲜血来。
林林着急,极意的调理服侍,一面请了四马路上博爱医院里一个佐佐木医生前来诊治,服了许多药,过了一月,方能渐渐痊可。从此身轻于燕,骨瘦如柴,豪云壮气,已消磨于无何有之乡了。
第二十六回 金消裘敝名士萧条 裙布荆钗美人憔悴
庆如经此一番大病,费用已经十分拮据,免不得典衣贷马。
原来庆如虽是个大家,中落已久,连年又遭水荒,田租无收,家用尚且不继,自不能寄出来了。林林虽有些衣服首饰,并无现资,所以几个月小房子一住,竟异常竭蹷起来,起先还是东移西借,过后便把首饰来当,等到庆如病好,已经奁箧一空。
娘姨阿宝只好辞别了另招人家,仅用一粗使大姐,庆如自觉过意不去,十分抱歉,林林却处之泰然,不以贫富易意。每日仍是梳的绝光的头,簪的绝艳的花,嘻嘻哈哈像没有心事一般,空窝着庆如寻些欢乐,只叫黄连树下弹琴了。单差房租已欠了两个多月,如再不付,就要钉门,庆如颇为着急,这日来与林林商量道:「房租只在明后日,家中既不寄来,好友都不在此,无可称贷,我想回家一次,变卖些田产,却又缓不济急,如何是好?」林林笑道:「不妨,这个事我在出迎春坊时,已打算好子,因你有病,所以没有实行,如今再缓不来了。我想坐食山空,天下断无此法,免不得要尽些生财之道,只要日进分文,也就够我两人吃着了。论你这个性情,捐官做必不愿意,如果低头下气去做教习或者书记之类,你也干不来的。还不如做些生意,或是开一丬小店,虽然流入市井,究竟还有自主之权。只消稍稍沾润一点,依旧可以琴书自娱,你道如何呢?」庆如道:「好虽好,但赀本无出,也是枉然。」林林道:「不难,我的首饰是已经当了,剩下的衣服虽不多,如果变卖起来,也有五六百金,就好把那当去的首饰赎回,再向银楼珠铺里卖去,大约好得一千四五百金,你拿一千金去找人合股,开一个店,拿四五百金存在庄上,吃些利息,遇有缓急,也好贴补贴补。我也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