推许呢。」原来起先发言的少年姓姜,号季霞,单名一个表字,是一个孝廉。
对面那个也是一榜,姓苟,名鹏,号叫钵山,都是新党中表表的。当下季霞便道:「钵山兄,还不知道这康先生,真是孔子以后一人,非颜曾可及,所以他自号长素,就是长于素王的意思。
他门下学生却有超回轶赐的号,是见他自命不凡了。此番既经奉旨出山,想必经过上海,兄弟到想去会他一会,也可以稍慰平生的渴想,并且看看时务报馆里王让卿,真是伊一班人。」当下两人分手。季霞便回去收拾行李,搭了戴生昌的蒸汽船,望上海进发。过了一夜,已抵码头,吩咐家人下了晋升栈,自己却轻身上岸,唤了一部东洋车,直到大马路泥城桥时务报馆里,会见了王让卿,询知康长素已到上海,就住在馆里。此刻却同他高弟良君出门去了。季霞谈了一会,又拜会了几个人,方才回栈。便接了一张请客票,是遁叟的名字。请他到西合兴姚蓉初家吃酒的,那遁叟姓黄名滔,号子诠,是个洋务中前辈,却又有些名士派。譬如半路上出家的和尚,总不脱的酒肉气。季霞刚才也拜过他,便已面约了今晚一局,并且晓得康先生也是在座的,便叫家人回复一个晓得了。一面换了便服,径到姚蓉初家赴宴,一上楼便见一个苍颜白发的伟丈夫,在那里高谈阔论。季霞上前见了,遁叟便道:「季翁来得正好,且听我演述普法一场大战。」季霞笑道:「子翁先生又开了书库了。」一面同众人招呼,却认得一个是山阴吴桂笙,一个是金匮周浣薇,一个就是王让卿,还有一个不认识,请教起来,原来是广东来的辛憨亮,表字即庵,和康先生是一人之交。此次到沪公干,顺便同来的季霞便问康长翁何以尚未到来?即庵答道:「大约即刻就到了。」正说时,楼梯边的药水铃辚辚辚响起来,娘姨晓的有客上来,就到帘外去迎,只见登登的,扶梯上来两个人,便问道:「是黄大人朋友么?」两人点头,娘姨揭开门帘报导:「黄大人朋友来,」季霞抬头看时,前面一人方面大耳,微微有几根发,后面一人虽是少年却十分英俊。遁叟起立大笑道:「康圣人来了。此地难得圣驾降临,大约也可称为圣地了。卓如如何未来?不然倒是个圣贤高会哩。」季霞方知那少年不是良君,便恭恭敬敬的向长素说道,「勾吴下士,倾慕道德久矣。
何意今夕得瞻道
貌?」又和少年殷懃几句,方知也是康先生的高弟,叫什么马孟北,大家招呼了一阵,恰好姚蓉初出局回来,帘衣一掀,香风满座,季霞的眼光觉得一闪,倒闪得花碌碌的看不清楚。但觉轻云薄雾中拥着一轮宝相,香嫣玉软,娇媚十分,便呆了一呆,蓉初转眼一望,也就嫣然一笑,更觉勾魂摄魄,蓉初来敬瓜子,毫不觉得,却被遁叟把他肩上一拍道:「这是申江第一名花,老叟赏鉴得不差么?」季霞吃了一惊,自知失检,红了脸却一句回答不出。蓉初又笑了少顷,台面摆好,主人请客入座。
自然是长素首席了。余人以次坐定,便各各的飞笺叫局。桂笙叫的是陆孟劬,浣薇叫的是凌碧霞,长素推说没有却被众人晓得他的旧好,便写个金媚圣。其余各有新欢旧好,毋庸细说。
当下八人清歌细酌,倒也欢畅,酒至半酣,长素喟然叹道:「子翁我们人生在这个世界,真是古今一大变局,那里还好照着旧法办下去,不是我说句狂话,就是孔子再生也没有不变法的。
况且孔子在周时就是个变法的主儿,你看他做了一部《春秋》就要想实行黜周王,行主义,何尝是一味的迂阔呢?只可恨那一班乱臣贼子,仗着些小聪明将微言大义来涂抹了,留传后世倒成了现在的教科书,你道可恨不可恨,所以兄弟此番进京打定一个变法的主意,无论可行不可行,总要达我的目的为止。
中间倘有阻力,或者要拿出一种强迫的手段,也未可知哩。」子诠未及答言,蓉初正给各人斟酒,听了便笑道:「康大人奈说罗个金四呀,金四是洋行里个刚白度哙。」众人哄然大笑起来,方把长素的话打断。少顷席散,季霞便与长素订定趋教之期,然后别去。子诠等众人去后,也就回寓。蓉初送到梯边,叫声走好了,便进去了,接脚上来一个打茶围客人,蓉初见了,登时满面堆下笑来,拉到窗口前面切切私语。娘姨阿金却走出外间坐下,弄那五关斩将的骨牌儿。不防耳边一声阿金姐,抬头看时,却是他的嫂子,笑微微的问道:「先生呢?」阿金将嘴一弩,伸了两个指头,他嫂子会意,便低声道:『俺们的先生,倒真快活呢!他自己赎了身,脱了父兄娘的拘管,成日成夜坐马车,吃大菜,穿好吃好,就神仙也没这般享福,他又喜欢抽几筒烟,每天起得晚晚的,实心足意,也没人敢说他一声,他生意又好,自有一般挥金如土的大人、老爷、大少、阔客前来竭诚报效,他却正眼不觑一觑,偏是越嗔嫌那些人,那些人越肯用钱,他就拿那些人的钱来,送给姚二一班人,你道快活不快活?刚才黄大人他们说的什么自由,只怕俺们先生要算自由到极处了。」
阿金摇头道:「你晓得些什么?自由不自由,那自由两字也是俺们讲的么?你不过听了这一班人的议论,就随口拉来做个口头禅,好不害臊。」他嫂子扑嗤也笑了,正说时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