须, 露出一张大嘴,如狼吞虎咽得一般,一面吃肉一面吃酒。咸、富二人相陪吃了。霎时间 风卷残云,杯盘狼藉。钟馗歇了歇,方问成、富二神说道:“前者阎君处走的慌速,不 曾细问二人根由。一路上又贪走路,此时闲暇,二神何不细讲一番。咱家也得个明白。” 这咸渊叹口气道:“俺本是一介寒儒,上无父母,下无兄弟,孤苦零仃,终日只是吟诗 作赋。本不想此时与彼时不同,吟下盈千累万,却做不得衣裳,御不得寒冷。此赋与彼 富相悬,作了满案盈箱,却立不的产业,当不的家伙。每日咽喉似海,活记全无。看看 的穷到底,待要投亲戚,那亲戚不能怜我,而反笑我。欲靠朋友,那朋友不能助我,而 反躲我。家中妻子交滴无已。因此俺撇了桑梓,四海远游。怎奈他乡与故土一般,那风 流的嫌我迂疏,糟腐的嫌我放荡。后来游至部门,颇为知章贺老先生赏识,那年正当比, 蒙贺老先生取为探花及第,不想宰相杨国忠要交他儿子做元,贺老先生嫌他文字不通, 不肯取他。杨国忠上了一本,说贺老先生朋比为奸,阅卷不明。朝廷就把贺老先生罢职, 将俺也革退。俺半生流落,方得知遇,又成画饼,命薄如帛,活他何益?因此气忿不过, 一头撞死。阎君怜俺无辜,正欲仰奏天庭,恰值主公索辅。俺今辅佐主公,亦可谓得见 天日矣。”说罢,号陶痛哭。钟馗道:“苦哉,苦哉!遭际与俺无异。俺今日全拜你为 行军司马,待成功之后,奏知上帝,那时再讨封爵如何?”咸渊含泪拜谢。只见那富曲 早已在那里落下泪来,钟馗道:“据此光景,想你的来历也是艰难的了。”那富曲揩了 揩泪,说道:“俺本是将门之子,自幼受习弓马,颇有百步穿杨之技,怎奈时乖运蹇, 屡举不第。后来投了哥舒翰。那年土蕃作乱,哥舒翰令安禄山征讨,使俺从军。安禄山 失了机,陷入败阵,是俺奋不顾身将他救出。哥舒翰要斩他,他求了杨娘娘的情面,向 明皇说道:“主将败阵,皆偏稗不用力之过。遂将俺斩了。这段奇冤,无处伸诉。今日 得遇主公,或可借此以泄胸中之债也。”钟馗道:“可怜,可怜!俺今拜你为开路先锋 如何?”富曲倒身下拜,谢毕坐下。两神又问钟馗始末,钟馗从头至尾说了一遍,二神 不胜叹息。正是:
  
  愁人莫对愁人话,说起愁来愁杀人。
  钟馗就在这寺中歇了一晚。次日起来,正欲整动阴兵向前面走,只见一个小沙弥, 慌慌张张,拿着一个帖往殿直跑,钟馗叫住道:“是甚么帖子,拿来俺看。”那小沙弥 递将过来,钟馗一看,上写着是“年家眷侍教生独我尊顿首”。钟馗道:“此人来拜 谁?”小沙弥道:“我问他来,他说要拜后殿弥勒古佛。”钟馗笑道:“岂有此理!弥 勒古佛岂是人拜得的。”小沙弥道:“老爷不信,他如今就要进来,老爷看拜谁。”钟 馗于是闪在一旁等候。只见果有一人进来。钟馗看时怎模样,但见:
  
  两道扬眉,一双瞪眼。两道扬眉,生于头顶心中;一双瞪眼,长在眉棱骨上。谈笑 时,面上有天;交接处,眼底无物。手舞足蹈,恍然六合内任彼峥嵘。满意快心,俨然 四海中容他不下。戴一顶风头冠,居然是尊其瞻视。穿一件屹蚤皮,止算的设其衣裳。 两个小童,不住的高呼大喝。一匹瘦马,那里肯漫走缓行。正是:猫儿得意欢似虎,蟋 蟀装腔胜如龙。
  原来此人一生好捣大,今日来此原是要捣骗大和尚,不料正好撞着钟馗。钟值看了 他举动,又看了他装束,勃然大怒,提起剑来劈面就砍,说道:“我把你这一字不通、 诌断肠子的奴才,輙敢大胆欺人。”那人在一旁呵呵大笑道:“你是那里来的野人,敢 与俺作对?你且说俺如何不通?若说的是便罢,稍有不是处,和你决不干休。”钟馗道: “且不要说你的衣冠僭佞,举止轻狂。这尊弥勒古佛是何等尊重,你就敢写个年家眷侍 教生帖拜他,岂不是不通文达理、谦恭自处么。”那人道:“你且不要佯噉。若说起俺 的根由,只怕有俺坐处,并没你站处,这弥勒古佛,俺当初与他同山修道,一洞讲经。 后来他便做了西方尊者,俺便做了南瞻部洲,上管天,下管地,尊无二上,撑天立地大 将军,三官大帝见了俺,尚称晚生。十殿阎君见了俺,皆称卑职。至于二十八宿、九曜 星官以及四渎、五岳龙王等众,从不敢正眼觑俺。俺如今与他这个侍教生帖子,只因他 是个和尚,不好写眷第,且又下个教字,这还是谦而又谦,何为不通,何为欺人?”钟 馗听了他许多荒唐言语,也就定不住他是何等样人,又恐怕他果有些本领,心中踌躇一 会,只的说他道:“俺也不管你这些来历,只是无兵无将,俺若杀了你,显得俺欺你孤 身。你且去领些兵来,和俺交锋。”那人呵呵大笑,道:“也罢,也罢。俺且让你,俺 再来拿你不迟。”说毕,竟脚不踏地,从半空中去了。
  钟馗对成、富二神道:“看他这去法,只怕他果有什么神通也未可知。”咸渊道: “不然,其间有许多可疑处。”富曲道:“有何可疑处?”咸渊道:“他拜弥勒古佛, 弥勒古佛是一尊泥像,不能动容周施,何用拜的?此其可疑者一也;他说他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