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多有,不是官非,便是疾病。或者逃亡死故,把本钱都消折。"王阳听了,把头一摇,打了个寒噤,说道:"这生理做不得!便是我当年做伐柯生理,与他天理一般伤了多少!"范俏道:"正是,正是。我们做媒引头,比他贩的还大。"王阳笑道:"话便是这般讲,腰囊这几贯,怎生与老兄计较?"范俏道:"买几亩田地,耕种度日去罢。"王阳笑道:"这固是老兄本份事业,只是小子心性与他的情景妇女侍儿,种出来的根因。如今既无事业可做,老兄无事,地方可有勾栏院,不如去做个风流嫖客。"范俏答道:"老兄,这嫖客有甚好?且莫说他破财损钞,荡费家业,亲友笑耻,妻妾憎嫌,玷厚了门风,伤坏了宗祖。只说他贪风流可意,爱美丽春情,涸髓枯脂,耗神丧智,受片时有限淫乐,讨一世无穷苦楚。我这地方,既无勾栏,哪有行院,小子也不会做这引头经纪,伴客帮嫖。"王阳笑道:"地方既无勾栏,或者老兄相知相识,暗昧巢窝,得以了却小子这一腔春兴、半日情怀,便花费了这裹来囊橐,也无悔无怨。"范俏听了,把眉头一蹙,说道:"老兄,这事越做不得,耗财损神,事还是小,便生出一宗大祸害,伤天理,更甚更甚。"王阳问道:"怎便伤天理,大祸害?"范俏道:"我小子有几句口号说与老兄一听。"说道:

世间男女原有别,男效材良女贞洁。
钻穴相窥天理伤,逾墙相从人伦灭。
男儿百行备于身,女子耽兮不可说。
闭户不纳诵贤良,坐怀不乱真清白。
断发劓鼻女丈夫,秉烛待旦真英杰。
清风万古正纲常,大节无亏上帝悦。
可怪夫妇愚不知,奸私邪淫大道绝。
搂其处子逾东墙,不惜身中精气血。
明有国宪幽有神,报应昭彰堕恶业。

范俏说罢,王阳听了笑道:"老兄也是一个买卖道路与小子同行,这会怎说出这许多道理文辞?"范俏道:"老兄实不瞒你,我小子名叫做富有,托名范俏,乃适早一人路往这村过,说后有一人,来寻事业做,只是腰裹几贯,平生酷受风流,把老兄来历备细说出,托小子劝化你回心,莫要爱那风流,贻累他人了轮转。"王阳道:"原来老兄有人嘱托你。如今世上,能有几个清白贤良,不爱风流?便将地狱放在他眼前,推春磨磨,与他明看,他若是心地不明,怎知保守?我小子非不领教,只是这几贯在腰,少不得要往前途,再作计较。"说罢,方欲辞富有,只见远远一人飞奔前来。见了王阳,大笑起来说道:"阿兄别来无恙?"王阳见了,便道:"原来是浪里淘阿弟,自灵通关别后,一向在何处?"浪里淘道:"小弟久已改了名姓,叫做艾多。这富有乃我近日结交的契弟。想我自那日别来,被一个相知留我在家,始初敬重,如胶似漆,终日不离,我替他引类呼朋,成了一个大家行止,谁料他刻薄寡恩,把我幽禁起来,锁在个库房之内数载,天日也不得见。"王阳道:"阿弟,你却怎得出来?"艾多道:"只因他恃财倚富,生事凌人,惹出祸端,要我们解救,方才出得他库房门外,到得这乡村,结交富有契弟。日前闻知陶兄与阿兄劝解免押解等情,方才知你路过到此,故此他托这契弟假名托姓,劝化你少爱风流,节省精力。"王阳听了道:"陶情大兄到此,阿弟却怎不留他,如何又放他去了?"艾多说:"他来时,我被那相知幽禁不得出,陶兄千方百计要我相会,送相知锡壶、银盏也不收,惠泉、金华也不受。"王阳道:"送的可谓精妙贵重,他如何不受?"艾多道:"他生平不饮,且不延客,所谓齐王好竿,客来鼓瑟,礼物虽精,其如王之不好!故此陶兄未得相会。幸喜我这富契弟与陶兄相合,日日共饮,刻刻衔杯,却又引得这村乡典衣当物,花费无算。陶兄自知,说道:'莫叫又犯了甚么文卷?'打听胆里生契弟,在甚么分心寨做强人,他到彼处去了。既然阿兄到此,细想我们'四里'弟兄,不可久抛各散,趁此囊中有余,且往分心寨探望一番。"王阳道:"有理,有理。"乃别了富有,与艾多找路行来。时当三五良宵,见一轮明月中天,他两个走到一村店人家,王阳只是想着偎红倚翠,艾多见他念念不绝于口,乃叫店家沽得一壶酒,说道:"阿兄,客邸无聊,你且收拾起春心,饮一杯解兴。小弟自离关,亏了这缘法,淘得多金,相处些山人墨客,学得几句诗词。你看今夕明月,试题一个小词你下酒。"王阳道:"阿弟,你试题来。"艾多乃题出一个词儿,却是个《念奴娇》牌儿,名咏月。他题道:

今夕何夕?岂寻常三五,青空辽阔。看那云收星曜敛,何人玉盘推转。照我金樽,清香独满。有药得长生,炼起丹炉,万斛珠玑,黄金一点。

王阳听了艾多题咏,笑道:"阿弟,我虽不知词句,细玩你丹炉一点,明明的发你衷情,难道我的心情,可辜负这一天皓月?依经傍注,也学你韵一个。"乃吟道:

烟村静息,扶疏桂影满,素娥炼就。怎生箫鼓环佩远,教人单吹玉管。年少追欢,空忍缱绻。纵然满樽前,何处嫦娥,枉作云收,争如雾卷。

王阳吟罢,艾多笑道:"总是你一派心情有所出,只恐不能遂你衷肠。"二人正把杯,再欲歌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