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有何难,待我滚进去何妨?”书童瞧瞧无人,趁空领着丽容到书房,指与翠娘说:“你看如此封锁严密,如何见得面?翠娘你打窗眼里看一看,待我对大相公说罢。” 这丽容便从窗眼一观,唬了一身冷汗。那一段悲伤之情,难以言传,有词为证:

  看他容枯色槁,形衰力少,灭尽了刀马风流,瘦损了六郎花貌。记相逢那霄,记相逢那霄,共同欢笑,鸳衾颠倒,叫人魂消。

  却说这丽容从窗眼窥见玉郎形容,心如刀割,必要进去会他一面,表其心事,无奈书童不敢开放。丽容说:“ 小哥,天上人间方便第一,你既领我到此,罪不容辞,索性开了房门,令我进去,诉我衷肠,就是你再造之恩了。” 这冯才也就接口道:“小哥,你不晓得,心病还得心药医,你相公这病为我家姐姐起见,或者见上一面,他就好了,也未可知。”书童说:“ 有理,待我开了门,翠娘你可悄悄进去,速速出来,不要惹事才好。” 这丽容见开了门,疾忙进去。只见玉郎卧在病床,昏昏沉沉,睡迷未醒。这丽容不敢高声,暗暗坠泪,抱着玉郎低低唤了一声:“ 相公,小奴在此。”玉郎惊魂初觉,听见娇声可爱,将眼一睁,看见了一个美人,站在面前,说道:“你莫非翠娘么?我虽不能与你日里相见,就梦中也是难得的。” 丽容道:“相公莫认作阳台,奴家闻你身染重疾,放心不下,故此悄悄进来看你。”这玉郎将神一定,方晓得是翠眉真个到此,随将手扯住,说道:“翠娘,你好负心也!我是怎样想你,为何至今才来?”丽容说:“只因老爷严厉,谁敢到此。今闻老爷白府拜寿,不在府中,故此冒死探问一番,以诉衷肠。” 玉郎说:“ 小娘子如此用心,教我如何感佩。” 言之泪下如雨。丽容说:“玉郎你有何心事,快向我说。” 玉郎道:“ 心有心事万千,一时难告,惟天可表。” 二人正在诉说之时,忽然书童报道:“老爷回府,听说要来看大相公,定要弄出事来了。这里又没有阴沟,冯才,看你躲在那里去,也罢,我外面快把门锁上,只 说 去 取 药。倘 老 爷 不 进 来,便 是 天 大 的 侥 幸了。”话犹未尽,李御史已到书房门前,说道:“ 我那不肖子被我打得几下,锁在此地,我想父子之情终不可失,当时五伦,已曾一夜十往。我如今闻得他有病,心甚悬挂,今日白府祝寿,因此先回。书童,开了书房门!” 正说话间,这御史抬头,看见了一人,身抱琵琶,在那里抖战,就问:“这是何人?”书童甚是灵便,禀道:“ 我大相公心中闷倦,无可消遣,这个人叫做知古,会说琵琶词,因相公病体沉重,叫他弹些词儿听听,适值老爷来到,尚未送出。” 李御史说:“这等可恶!定是淫词丽曲,有何可听?快与我叉出去!”冯才怕打,巴不得早出来了。只有这个丽容无处躲避,急忙中钻到床底下藏了。这御史进房门看见公子病体沉重,早觉心疼,随问道:“吾儿,你这病因何起的?想是你想着张丽容,不必如此,快些将息起来,自有名门大族,为爷爷的与你速速完姻。” 玉郎说:“既蒙教训,怎敢又去想他。只是病已到身,孩儿仔细将息便了。” 御史说:“我儿,只要你意马牢拴,紧系心猿,不可胡思乱想。” 又吩咐书童:“ 你明日再请太医下药,可好好服侍大相公,病痊时,重重有赏。我儿,为爷爷的去了,再来看你。” 这御史方出去,走得数步,这书童急急跑到房中,说:“我的骚娘快出来罢,不要连累我。” 这御史听见,问道:“ 书童,你说的甚么骚娘?”书童说:“ 我大相公叫我扫床。” 御史说:“书童你好生服侍,不可怠慢。” 书童说:“ 晓得。” 这御史方才去了。正是:

  欲将诗酒牵愁侥,愁侥诗情酒兴疏。

  却说这书童将李御史送出,急急回到房中,说:“ 翠娘,翠娘,几乎做出事来累我一场好打。” 丽容说:“ 连我几乎惊死。”又向玉郎道:“你看你家老爷,如此严厉,我和你纵有心事如何了结?” 玉郎道:“丽姐,我如今屈于大人之命,奈何,奈何!我只是咱鸳鸯拆散,空在神前话盟,你如今去了,少不得我要先赴幽冥了。” 丽娘说:“ 既已身许郎君,再无他说,倘有不虞,奴亦早归阴司,咱二人的姻缘,只可期之来世罢。” 二人说到衷肠,令人不堪与闻。这书童又报道:“老爷方才回去,说大相公病重,仍又要出来了。趁此无人,快且送翠娘出去罢。” 二人手扯着手,不忍分离,又留恋了一回,各自洒泪而别。正是:

  归家不敢高声哭,只恐猿闻亦断肠。

  不知玉郎、丽容将来可能见面否,且听下回分解。



  第 六 回 都统凯旋选美女 丽容被诓上京都

  且说张丽容自从探病之后,又见李玉郎十分真心,为他害起病来,这丽容一段痴情,终日思想那玉郎。他就懒抹胭脂,无心打扮,就是那高客贵人,鸨儿百般撺掇,再也不去相陪,以此耽误了多少银子。这鸨儿恨在心头,便有个起发他的意思,这且不题。

  再说那参将铁木儿,自从奉了阿鲁台之命,留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