胡言,二爷不要信他。须与兰英做个主!”说罢痛哭。二娘看了,也觉心酸,便道:“喜儿奴才,〔二娘恨极了。〕你要害人,也要害得可方,你不要将这般话坑杀人。你今世里不得好死的!”兰英急到尽头,朝着喜儿乱拜道:“我与你有恁冤仇,你生出这一番话来陷害我?我与你死到阴司地府里,也要见个清白!”再思看兰英极透天门的情状,惟恐喜儿怜念他,嘴口软了,便将喜儿一把头发提起道:“我少不得把你那两个奴才解到当官去处治!”恨恨地拖了喜儿出去,绑在书房里,声张要去解官。
那时张婆把情形述与丽娟,丽娟气得目定口呆,不做一声。二娘扶着兰英,哭上楼来,又朝了小姐乱拜。丽娟道:“兰英,谁叫你做下这般事来!”兰英大哭道:“小姐都是这般说,难道兰英真个做来么?小姐不替兰英做主,兰英生成是死命了!”〔一字一哭。〕说罢又哭。丽娟道:“二娘,叔叔如何主意?”二娘道:“你叔叔说要将喜儿解官处治。”丽娟叹口气道:“那不长进的,若果有此事,随叔叔处治他,我也不好姑息。”〔遇着了这般阿叔,真正无法挽回。〕兰英哭道:“兰英无处伸冤,是该死的了!要死也只死在小姐跟前,怎好去到官出乖露丑!”〔惨极,不堪多读。〕二娘看了,纷然下泪。丽娟也吊下泪来。二娘道:“我看兰英回家五个月了,不见他有恁破败处。喜儿这奴才,是前世冤家,生成是冤害你的。兰英,你不要气苦,我须替你分理。”兰英向丽娟哭道:“小姐,兰英跟随十年,小姐深知下人情性,难道小姐竟信有此事?总不替兰英说一句儿!”抱着丽娟的脚,痛哭不已。〔惨极。〕丽娟也哭将起来,搭着兰英的肩头道:“你随我十年,我岂不晓得你做人好歹?如今二爷信了喜儿的话,我若替你分理,二爷又道我护短,叫我说什么来!”〔伤心。〕那时张婆等无不纷纷堕泪。就是春香,因前日兰英冤他偷鞋,他气还不曾平伏,故此方才走来,指着兰英辩证,总是发泄他的不平;然见了兰英恁般情况,也觉伤感,亦堕泪不止。兰英道:“总是该死,与其出乖露丑,原死得不明不白,不如今日死了,也得干净!”爬起来,走向楼窗便跳。〔想到见官有何好处?今时这般女子,到官冤陷的,亦复不少。嗟夫!〕唬得二娘、张婆等拖扯不迭。二娘道:“痴妮子,只要我们晓得了,这样事原冤不到你身上,怎寻这般短见!我去替二爷说,替你分理。”丽娟亦宽慰两句,张婆等俱护持他,惟恐再去寻死觅活。
二娘到再思面前十分解说,又指着喜儿大骂:“明是你偷他的鞋子,你这奴才,坏了那样良心,少不得要遭横祸,不得好死的!”喜儿绑在那里,也只是哭。再思道:“若一解官,连侄女也觉得没脸面。我今将喜儿那奴才逐出;兰英寻一个人家卖去,若留在家中,便割了我头,断断留不得。〔总为留在家中无颜相见。〕二娘苦劝再四,姑且留下。再思执定主意,必要卖出。二娘只得又来回复丽娟。
兰英听见要卖他,那里割舍得小姐?又复痛哭。倒是丽娟劝慰道:“有聚必然有散,你我相依十载,情投意合,一时间叫你分离,我心下也十分难舍。但这件事我们虽则深知,旁人却未必十分细晓,若仍留你在家,只道我糊涂护短,就叫我的不是了。〔割爱打发兰英,真是大豪杰见识。前边戒诸婢欢笑,恐闻者致恨,便见一斑。〕况且叔叔主意立定,我若违拗,反是为着下人,致叔侄分颜。但寻得一分好人家,打发你去。不久老爷便回,若有机缘,原旧相聚,也不可料。”二娘道:“小姐真是明白大道理的人。兰英,你且见事办事,不必悲哭。”相劝一回,然后别去。兰英便将前日再思及喜儿调戏之事说知,丽娟叹口气道:“人家有了这等人设心叵测,真是大不幸了。”分付张婆等不许泄漏,恐再思怀恨,别寻事端。〔此等德度见识,真不可及。若无德度者,便要声张起来,和阿叔抵闹,弄得乱嚷嚷,没有清头,旁人指为笑端。不但兰英不能洗清,连到自己也要拖在浑水里。所以此等作为,岂但知体,亦且远祸,非常人可及也。〕
当下再思声言,还要把喜儿打了三十逐出。那众家人背地纷纷议论,也有说二爷最欢喜喜儿的,怎么这般毒打?也有说大人家那样事有不得的,恐人人效尤,成何家法?生成要惩治的,但是忒打得毒了。有个道:“那鞋子不知可是兰英与他的?既然相爱,为何不秘密些,却与二爷看见了,受这般拷打?”也有个道:“那鞋子生成是兰英与他的,不然喜儿难道扯这样事在身上,倒要去受毒打不成?”你道众家人们为何都疼着喜儿?只因喜儿生得乖巧,与人和睦,故此众人都肯照顾他。今见主人还要打了三十,然后逐出,大家跪过来讨饶。再思发恼一回,也便饶过了。立刻驱逐出门。喜儿挽好了头发,对主人磕了四个头,含泪而出。
众家人都聚分请喜儿吃酒,又算暖臀,又算饯行。喜儿道:“如今叫我那里去好?”李兴便道:“庄上尽有房屋,你且去住了,等二爷气恼平伏,我们原求二爷收留你。你若没有盘缠,我们各人随便相送。”喜儿暗中下怀,便依言到庄上去住不题。
且说再思打发喜儿去后,分付家人四下寻人家,出卖兰英。却好有个开搢彩铺的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