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维摩经。但见头嘴一般光塌了,难比阴阳二处黑沉沉。
当下马二娘会着常奇,两个各叙阔怀,马二娘问道:“你几时出家的,如今在何处寺院安身?”常奇道:“我并未曾出家。只为要来会你,故权扮作出家人模样,路上好行走。”因把别后如何杀了列家父子,如何被捉,如何脱逃,如何遇了寇尚义,做了山寨之主。细细述了一遍。马二娘也把别后之事诉与常奇知道。遂留常奇在静室里宿歇,重讲旧好。枕席之间,十分欢畅,但见:
一个新剃须的和尚,下胡子依旧成双;一个不落发的女尼,小和尚忽然来触。道姑未尝披剃,偷和尚算不得光打光;僧人本是绿林,宿青楼还只是俗对俗。何必如佛印之遇琴操,守得禅性坚牢;也不比五戒之恋红莲,恐怕山门沾辱。门妇人入寺寻和尚,便是新知乍逢;马二娘开户接僧人,只算旧缘重续。沙有恒隙生瓜李,果不当纳履整冠;常善变盟订丝萝,又何妨怜香惜玉?老常特地别寻一个道姑,仍寻着马二娘,并非薄幸负心;马氏特地私偷一个和尚,原偷了常善变,可谓情真性淑。一向巫山梦杳,不雨不云今夜蓝桥路通,既-既足。不是出家人改出家心,正是从良妓遂从良欲。
常奇在马二娘静室里静住了两日。大家说起董闻相救之德,十分感激,常奇意欲去与董闻一会,又恐踪迹尽露,惹出事来,途不敢去,连马二娘也不去谢别董闻了。两个只暗暗相约,常奇先去城外僻静处等候,随后马二娘收拾随身细软,在邻舍面前只说要往城外佛寺里烧香。出了城会着常奇,改扮男妆,雇下船只扬帆前进。前途早有寇尚义差小喽-掉快船来接着,竟往寨里去了。有诗为证:
白镪掘来借仙语,红裙拐去托僧游。
或仙或释何当是?两下皆为风马牛。
看官听说,那常奇既做了山寨大王,要掳掠别个妇女上山,有何难处?他偏要寻这一个旧相知的妓女,虽冒险有所不辞,可谓不负心的男子。马二娘既是名妓,要寻别个王孙公子从良,有何不可?却偏为着一个犯罪在逃的常胡子,杜门谢客,甘心出家;及相会之时,知他做了草寇,又见他改了身相,也并不弃嫌,一径相随而去,可谓识英雄的妇人。不知其事者,只道马二娘一向假意出家,今日忽随了和尚私逃,青楼中人,其言语总难准信。有好事的编成一只《驻马听》的曲儿笑他道:
“假意修行,笑杀青楼那有真?挥残珠泪,烧尽香疤,誓遍神灵,一朝怜取眼前人。从前旧约浑无准,奉劝王孙大家仔细,莫把烟花信。”
又有好事的,笑那些出家的妇人,凡一应尼姑道姑,都不足信,亦照前腔,编成一只曲儿道:
“假念弥陀,笑杀尼姑与道姑。极乐世界,和合多僧,无凝恒河,色空空色意云何?慈云法雨凭施布,悟彻虚无,把灵山撇却,进入巫山路。”
又笑那沙有恒的,说他向来把路小五的妻子门氏留宿庵中,以致路小五唆拨喊人扳害;今番拐马二娘的和尚,不是他是谁?只照前腔;编成一曲道:
“照命托星,笑杀游方沙有恒。一宵盲妇,几夜青楼,百口难分,慧刀未断雨云情。菩提水向红莲浸,马去门存,今接徐府,好把前欢订。”
这几只由儿传将开去,各处流播。此时董闻已将至南京,于路听得有人传诵此曲,因想到:“马二娘果然可笑!他既与常兄有终身之约,初时杜门谢客,后来矢志修行,我只道他是个有烈性的女子,却怎的忽背前盟,随着游方僧人去了?正不知这游僧是何人,拐了他到那里去。我今到南京,须对徐国公说务要跟寻马二娘,缉拿这游僧来重加惩治。一来可为和尚宣淫,青楼薄幸之戒,二来不虚了徐府之求,三来也辨明了沙有恒的心迹。”意中计策已定,不一日,来到南京。往国子监到了任,京中大小各衙门,应投揭投帖的,一一都投到了。见过徐老国公,便来与小国公徐绳祖相见。各道契阔。国公称谢道:“前者贵座师庄太史来,称道先生相念之意。又承附致书-赐贺,不胜愧感。”董闻逡巡逊谢,130-快士传因说起沙有恒之事,国公道:“前接台翰,已致老父并不曾难为他。”董闻道:“马氏实非有恒拐去。但那游僧,必须缉拿正法。若拿获游僧即获马氏,便可应尊翁老国公之命,而有恒心迹始明矣。”国公点头应诺。董闻别后,国公即差人黄文往开封府投递,要跟寻妓女马氏并缉那拐他的和尚。董闻也写书一封,寄与虞二府,要他致意本府太守与捕厅,广差捕役,缉访马二娘并游僧踪迹。虞二府得书,随即转致府厅。本国又奉了徐国公之命,便一面差役缉捕,一面遍张告示,稽查游僧。寺院中凡有游方和尚,务必要查询来历。如来历不明,即是奸僧,立时拿解又移文各处省会一体严行稽察。正是:
楚国亡猿,祸延林木。
开封失妓,累及诸秃。
好名归道,道士受福。
恶名归僧,僧人命促。
且说常奇在山寨中,早有操事的小唆华,把这各处查察游僧的消息报上山来。常奇闻报,便对马二娘说道:“我今剪须剃发妆了和尚,没人认得。正要下山去走,不想他们又扯游方僧盘法起来,教我怎好下山去?”马二娘道:“你如今又要下山去做甚么?”常奇叹口气道:“我今虽取得你来完续旧盟,只是这山寨里怎做得你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