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的家属,又具呈禀称乞儿系常奇一党,乞即正法。乞儿吓得面如土色,料道此番必无生理。不想抚院鞠问之下,全无怒容,乞儿哭诉冤枉,细禀前情。抚院点头道:“本院详情察理,其中自然有冤屈。”乞儿叩头,哀恳超生。那列家的家属,还手执呈词,在傍折辨。抚院却提起珠笔来,在他呈词后面批道:
“乞儿若果系常奇党羽,何不一并设谋兔脱,乃独徘徊囹圄,以待拘执那?此必因貌与奇类,故为奇党诱到入狱,以李代桃耳。无辜被陷,理合释放。其逃犯仰府严缉,务获缴。”
抚院批讫,即喝令将乞儿劈开刑具,当堂释放。乞儿得了性命,叩谢而去。正是:
从今脱去金钩去,摆尾摇头再不来。
看官,你道抚院为何便把乞儿放了?原来这是董闻弄的手脚。董闻因乞儿陷狱抵罪,想道:“我要救常兄,却怎教无辜替死?”心上正不安,恰遇徐世子的船到了。董闻备了礼物,到舟中拜会,少尽地主之情。世子设席舟中留款。饮酒间,董闻说起常奇之事,世子道:“我也常听得先生说,那姓常的是个异人。如今逃出狱去,恐没处拿他了,只是苦了那乞儿。”董闻便乘机进言道:“那乞儿真是冤枉!他若果系常奇一党,何不也逃了去?却在狱中等捉?官府不察此情,要把他抵罪,如何使得?世子若肯替他说个方便,救此无辜,也是盛德之事。况思这乞丐,所谓施恩于不报,正是人人称颂的。”世子欣然允诺,次日往拜抚院,便依着董闻言语对抚院说了。抚院首肯道:“世子明鉴,学生所不及。”于是行文提审,一笔批豁。乞儿因得死里逃生,这岂非前日连累他的是董闻,今日救脱他的也是董闻?正是:
既脱良朋,又释乞丐。
善巧方便,而不相害。
说话的,董闻虽救了那乞儿,倘官府严缉常奇,仍捕获,如何是好?不知董闻计较已定,料得常奇心灵手快,此番逃去,必有安身之处,决不更遭罗网。果然官府出了几番广捕,画影图形的拿他,竟拿他不着。你道他毕竟安身何处?原来山东大盗寇尚义,一向敬慕常奇英勇。近闻他犯罪,押解开封府,意欲等他处决之时,设计抢劫他上山。先遣心腹小校叫做习风,往开封府打听消息。去了多时,不见回报。因再遣一个小校叫做鲍雨,前去探看。鲍雨去不多时,早把常奇请到山寨。寇尚义十分惊喜,正不知鲍雨从何处接着。却原来常奇与董闻别后,自料无处安身,忽然想起董闻昔日曾说,山东有姓桓姓陆两家饭店,是寇尚义山寨中人开下的,遂星日前往桓家店中,对店主人说出姓名要他引到山寨授托入伙。恰好鲍雨也到桓家店里来,见了常奇,备述寨主相慕之意。为此,常奇遂同鲍雨上山,与寇尚义相见。当下备述前事,寇尚义大喜。与常奇交拜定盟,杀牛宰马,大排筵宴。寇尚义让常奇坐了第一把交椅,因大家说起昔年暗损弓弦、抽鬃接续之事,彼此称叹,抚掌欢笑。正是:
今朝是弟兄,昔日为仇敌。
英雄惜英雄,不打不相识。
常奇即做了山寨之主,便对寇尚义说到:“我蒙董家兄弟将我救出,大恩必报。只是路上那个乞儿,教他陷入狱中替死,却是无辜。我们江湖上做好汉的,怎生连累平人?如今须要设法救他出来,才见我们的义气。”寇尚义道:“说得是!小弟曾先遣小校习风去打听消息,不见回音。待他来时,再作道理。”正说话间,忽报习风到了。寇尚义忙教唤上山来。只见那习风奔进寨中,哭拜于地,说道:“险些儿不得回来与大王相见。”寇尚义惊问其故。原来前日那胡子乞儿不是别人,就是习风。他到开封府城中扮做乞儿,只在监门左近求乞,以便探听常奇消息。不想正着了董闻的骗局。怪道前日听说要他做伴-,沉吟不应;说要到狱中看常奇,便欣然愿从。只因胡须极象,几乎送了一命。正是:
乞儿岂有长胡汉,胡子原非叫化头。
当下习风细述缘由,因问:“常爷怎的先在这里了?”常奇也把前因说知。习风方晓得那假差官是董闻。常奇道:“前日替我的,不想就是你。我今正在此打算,要救你出来。天幸已得放回,只不知官府为何便肯放你?”习风道:“闻说是徐国公的世子讲了情,故得释放。”常奇点头道:“这原是董家兄弟的神通。他便与徐世子相知。若不是他指点,怎肯无端替你讲情?我道董家兄弟是个有智谋、有气意的人,决不连累无辜的。”寇尚义道:“常兄若没习风相替,怎能逃得性命?习风是个有功之人了。”因对常奇说,便教他坐了第三把交椅。当时有篇口号传口为笑:
“胡子有三人,常奇居其一。只因一个胡子受边-,致使两个胡子不安适。光下额不惹是非,胡须汉每遭困厄。一个抢差的胡子,不过吃了巴掌两下;一个搠换的胡子,几乎丧了身躯七尺。一个差役不是犯人,军牢果然抢错了;一个乞儿正是奸细,罪罚原可代偿得。一个真差遇其真军、抢真犯,千真万真各不差;一个假丐逢假官,充假仆,一假再假都是贼。一个明明见船边的军健,并不晓得他姓王;一个暗暗骗马上的差官,初不说出我姓习。一个畏国公府里的家丁,不敢追求;一个疑守备营中的令箭,殊难猜测。一个店内被拿的胡子,把店外解手的胡子,登时送入牢中;一个寨前放归的胡子,亏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