莫到他店里宿歇。”便把前日寇尚义以号箭相赠之事,说与常奇知道。常奇笑道:“怪道我的弹弓弦儿被他弄坏了。然他们但坏我的弓弦,不敢坏我的性命。想那寇尚义原是个爱英雄的好汉,我今后也不与他们作对了。此番转来,也不打这里经过,竟从水路回江西去也。后会有期,前途保重。”言毕,作别而去。正是:
英雄贯把英雄惜,好汉能将好汉识。
到头总是一家人,两贤何必定相厄?
董闻与常奇分手之后,又缓缓行了几日才到京师。先寻个寓所来安歇下了,访问了徐世子的公馆所在。次日便备了名帖,带了余建勋的荐书,并自己所刻的诗文,唤二仆随着,正要去拜见徐世子。行到市心里,只见一个骑马的官人喝道而来,掌扇上大书“翰林院”三字。长班喝教骑马的下马。董闻便把马带在一边,下马立在道傍等他过去。不想马上那官人却是认得董闻的,忙叫长班来问。可是河南董相公?快请相见。董闻只因遇着此人,有分教:寒士扬眉,不比财翁出丑;文人吐气,能为死友赠光。正不知所遇那人是谁,且看下回分解。
第四卷 惯负人俗子误身谋 不忘生英雄偿死债
诗曰
小人利尽生嫌隙,君子交深死不移。
试看风波与金石,一邪一正迥相歧。
却说董闻所遇马上那个官人,不是别人,就是湖广举人庄文靖。他昔日上京会试之时,从开封府经过。董闻曾拜在他门下,师生之谊甚厚,他今新中了进士,考选了翰林。因他夙有文望,京中大老无不钦敬,十分荣耀。那日正拜客回来,忽见董闻立在道傍,便唤长班分付:“这是河南董相公。途次不便相见,快请到公寓来会。”董闻大喜,随着他径至公寓中。拜见毕,各叙寒温。文靖问道:“贤契何事入京?”董闻道:“门生因游学,来到京中。幸遇老师,深慰渴怀。”便将所刻诗文送上。文靖看了几篇,大加释赞,道:“贤契学业大进,这佳刻可多印几册,待我替你广传一传。”董闻谢道:“若得老师为门生延誉,何幸如之!”文靖道:“贤契到此几时了?居停主人是谁?”董闻道:“门生昨日才到,尚在旅店暂住,未有托足之所。”文靖道:“你来得正好。目今阁下杨老先生讳士奇的,欲延请西宾与公子相资,托在我身上举荐一人。不拘举贡生员,只要有才有品的。我已荐了一个姓丁的廪生去。那丁生名唤士升,也是我的及门,就是这里北京人。我荐他去,亦甚相宜。不想他风闻那杨公子不喜欢读书,恐不好相处,尚在犹豫。又有南京魏国公的世子徐绳祖,现今为御前侍卫。他与我最相好,也托在我身上,要请个西宾相伴读书。我还没有荐人去。二者之间,贤契择其一,不佞当即为图之。”董闻听说,正中其意,忙打躬道:“多蒙老师厚意。杨老先生处,老师既荐过丁兄,不便别荐。只求在徐世子那里特赐鼎言,足仞至爱。”文靖道:“只是一件,那徐世子是将门之子,甚有勇略。恐贤契文弱之士,与他意气未必相投。”董闻道:“这不妨。门生于武艺中亦颇知一二。”因便把自己武艺服人之事,略述大概,并说有他表兄余总兵的荐书在此。文靖欢喜道:“原来贤契亦通武艺,正好与徐世子相处。且又有了他令亲的荐书,一发妙了。”董闻道:“得老师鼎言,胜别人荐书十倍。如今门生也不先去见他,候老师会过了他,对他说了,等他来相请,然后才可往见。”文靖点头道:“贤契所言极是。”董闻起身告别,文靖留住,命酒相款。饮酒间,文靖再将董闻适间所送诗文逐篇细看,极口赞赏。董闻因欲文靖做一篇序文在上,文靖欣然应允,便教取纸笔过来,即席一挥而就。序文中极赞其诗文之妙,与其为人之英爽,并叙述师生情谊。董闻看了,大喜称谢。当晚作别回寓,次日便把序文付梓,即日刻成印就,列于诗文册首。多具名帖,凡属文靖的及门与同年相知辈,俱往投谒,就将诗文送览。文靖又逢人说项的称赞他,一时京中都晓得有董闻名字。正是:
或实至而名从,或先名而从实。冷人静坐家中,热人奔驰道侧。热则扬眉有时,冷恐赍志以没。因受俗眼相轻,欲吐中心抑郁。一时逼做热人,却是闭户不得。
过了几日,果然徐世子特差掌家赍着名帖聘币,到董闻寓所来相请,并讨了庄文靖手书一封致意。董闻然后具刺往拜。相见之时,董闻看那徐世子,生得面如冠玉,唇若涂脂,丰采焕发,真个是王孙仪表。徐世子见董闻眉目清奇,气概轩爽,超然有不群之致,便彼此大加敬爱。讲礼毕,分宾主而坐,献过了茶,世子开言道:“久仰盛名,又蒙令尊师庄老先生鼎论,敢屈大驾到此下榻,辱承不弃,足感厚情。”董闻逊谢道:“荷蒙错爱,愧不敢当。重以敝业师之命,故敢趋侍左右,还求不吝指教。”世子道:“先生休得太谦。不才虽吞武勋世爵之裔,却不揣愚蒙,有志文翰,但恨无师友指迷。今得奉先生大教,实为万幸。”说罢,便起身与董闻行了对拜之礼。随即张乐设宴款待。坐席后,董闻才取出余总兵的荐书来与世子看。世子道:“既有家表兄的手札,先生何不早早赐顾?”董闻道:“多承令表兄谬荐,然恐造次请谒,终不免为未同之言,故虽仰慕光仪,不欲轻造。今日重蒙见招,且有师命,方敢趋候耳。”世子听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