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多,料知斗不过,只得罢休。追的人还抓住他要孙癞子,他才急得嚷道:"你们不要太赶着人欺负了,我今夜在枫树铺饭店里赌钱,输得精光,正自没好气的走出来,打算想法子弄几个钱回头去捞本。还没走到半里路,就见这畜牲拦在路上睡着,倒把我吓了一大跳,不知是甚么野兽,仔细看出是一条牛,又没人看管,以为是天赐我的赌本,待牵回家去,明早好赶到县城里变卖。你们既是失了牛,我也知道本来大路上那有牛捡,还给你们便了,你们倒抓住我要甚么孙癞子,我知道孙癞子是谁?不是赶人欺负吗?"追的人只要追着了牛,见不见孙癞子是没人拿着当一回事的,当夜将牛牵了回家。次早看这牛睡着不能起来,原来四只牛蹄都磨见了肉,鲜血淋漓的不能走动了,将养了半个月才好。而这半个月并不见孙癞子回来。这家主也曾派人寻找了一会没有着落。大家都以为当水牛发狂奔跑的时候,孙癞子在牛背上坐不牢稳,滚下深山岩谷中跌死了。
那知道事出人意料之外:孙癞子紧伏在牛背上,初时尚竭力叫唤,想同看牛的追来将牛制住。后来见牛越跑越快,只觉两旁山树,如流水一般的后退,两耳风声大作。张眼望着地下,就觉头目昏眩,只好紧闭两眼,听凭牛跑。约摸跑了一个时辰,耳里风声才息,仿佛牛背也停了摇动,方敢张开眼看,牛果然停了步,正在低头嚼草。看天色虽已迷茫,然尚能看出四围山势,原来己身在乱山丛中,乃是平生听未曾到过的所在。只得从容爬下牛背来。指着牛头骂道:"你这孽畜,无端发暴,把我驮到这地方来了,还不知道已离家有几里路,看今夜如何回去,依得我的性子,恨不得折下树枝来痛打你一顿。"
孙癞子边骂边举手在牛头上敲了一下,只敲得这牛又像发了狂的,两耳又朝天竖起来,脚又腾空跳了几跳,掉转身往山下就跑。孙癞子心想:失了牛回家必受处分。一面跟着追,一面口作看牛人的呼声。平时牛听了这种呼声纵不跑近前来,也得立着不动,此时的牛,简直不作理会,转眼就跑得不见了,孙癞子只急得一路哭泣,一路到各处树林中寻找。趁着星月之光寻了半夜,肚中也饥饿了,身体也疲乏了,耳内听得四山都是狼咋虎啸的声音,只不见那牛的影子。自料在这黑夜是寻不着的了,仰看天色像个快要下雨的样子,心想:若在这时分下起雨来,我没有地方避雨,怎生是好?回头看身边有一个石岩,岩下是空虚的,好像可以藏身,遂伏下身子爬进石岩,漆也似的黑暗,一些不看见,只觉得身体伏的所在很光滑。顷刻之间,就听得岩外的雨声滴沥,愈下愈大了,接着雷电交作,电光闪处,照得岩下通明,才知道这岩不仅能藏伏一个人的身体,里面还有很多馀地。不一会,觉得伏的所在有水透过来了,孙癞子要避开这水,惟有将身体渐向岩里移动,越移到里面越觉宽大,反手去摸上头,没有撑手的东西,就坐了起来,再伸手去摸,还是空的,竟能立起身行走。心想:这地方实在奇怪,怎么石岩之下,会有这么宽大的空洞呢?是生成的吗?还是人凿成的咧?若是人凿成的,里面必有人居住,我何不再摸到里面去,看究竟有多大,是不是有人住在里面?心里这们想着,就伸起两手,再向里面摸去。
弯弯曲曲,高高低低的约有一里路远近,陡见前面有白光射出来,孙癞子看了,喜道:"果然是人凿成的,里面有人住着。我可以去向他们讨些饭充饥。"随即朝着白光走去,没几步就见一处四方形的地方,仿佛是一间石室,正中安放一张石床,床上盘膝端坐一个宽袍大袖的老头,垂眉合目的像是睡着了。再看室中的四围上下,并没有灯火,也没有窗户朝着外面,看不出白光从甚么地方发出来的。细看近石床的所在,光比远处大些,石床底下依然黑暗。孙癞子暗忖道:"怎么只有这们一个老头坐在这里,我不管他,就是他一个人,他总得吃饭。我已有半年没开口向人家讨饭了,何不叫一声试试看。遂即使出他平日讨饭的口腔来叫了一声。这一声叫出,只见老头慢慢的张开眼来,望着孙癞子微微的点了点头,含笑伸手向孙癞子招了一招。孙癞子身不由己的如被人推着,脚不点地就到了石床跟前。不知老头是谁?如何对付孙癞子?且待下回再说。
第二十三回 练工夫雾拥峨嵋山 起交涉钟动伏虎寺
话说孙耀庭脚不点地的到了石床跟前,只见老头从袖中摸出一个烧饼模样的东西来,递给他道:"我这里没有饭讨,你肚子饥了,就吃了这个饼罢。"孙癞子双手接着吃下肚去,登时不但不觉得肚中饥饿,并且分外精神了。当即听那老头问道:"你这小叫化是从那里来的?如何会跑到我这洞里来讨饭?"孙癞子答道:"我是看牛的,不是讨饭的。我骑在牛背上正待回家,走到半路上,牛忽然如发了狂一般的回头飞跑,直跑到这山上才停住。天又下起雨来,我为避雨,就爬迸这里面来了。"老头答道:"你在谁家看牛?"孙癞子说了那家主的姓氏和小地名。老头似乎不懂得的,又问道:"你那地方归那县那府管辖?"孙癞子答道:"归浏阳县管辖。"老头现出沉吟的神气,说道:"浏阳县不是在湖南长沙府境内吗?此去至少也有一千里路程,如何就跑到这里来了?"说时,伸手抚摸