得来,总不免一个罪案,没奈何只得允了。
  少时,周庸佑寻着了田姐和陈健两人,就报到差馆,说道僮仆偷窃主人物件,立派差拿去了。到了堂讯之时,陈健直认偷窃不讳。田姐又供称是陈健哄着他,是主人当押东西,因男汉不合当押妇人头面,叫自己跟随去。当下讯得明确,以田姐被控无罪,陈健以偷窃论监禁六月,并充苦工,案才结了。
  那一日,周庸佑回转马氏的住宅,马氏听得此事结了案,便向周庸佑说道:“许多贵重的头面,自然收藏在房子里箱儿柜儿,好容易盗得去?陈健那个小厮,比不得梳佣仆妇,穿房入室的,九丫头不知往哪里去,盗了还不知。你又没主鬼,总不理理儿,镇日在外胡撞,弄出这点事,被外人传将出来,反落得旁人说笑。我早知今年气运不大好,家里常常闹出事,因我命里八字官杀混杂,又日坐羊刃。今岁流年是子午相冲,怕冲将来,就不是玩的。我曾在太岁爷爷处处作福了,虽我妇人家没甚紧要,只横竖是家里人,但望人凭神力得个平安,只大人你偏不管。今儿闹出事,虽然是偷窃事小,只闭门失盗,究不大好听。”周庸佑道:“事过了就罢了,何必介意?”马氏道:“今宵不好,待明朝,我妇人家不打紧,只大人也要干好些。前儿抛撒了五房到空门去,就不是事。我曾着容师傅请他回来,他不愿,也没可说。只今还有句话,你自从离了乡,倒没有回去。古人说:『富贵不还乡,就如衣锦夜行。』哪有知得?大人不如趁满任回来,回乡谒谒祖宗,拜拜坟墓,好教先人在阴间免埋怨你。”周庸佑道:“这话也说得是,我正要回羊城那里走走,一来看少西老弟打理得关库怎么样,二来因宅子烧去了,要另寻一间大宅,将来男婚女嫁,或是在省就亲,倒有个所在。这时就依夫人说,回乡去便是。”马氏道:“宅子不易寻得,你来看有什么宅子,我们能够居住。我没奈何,才迁到这里,既然大人肯回乡,我也要同去。因我进门来没有回乡,过门拜祖,就少不得的。”周庸佑听了,点头称是。于是着骆子棠管理香港的家事,自与马氏和香屏三姨太及儿女回乡,各事都着冯少伍随着打点,先自回了城。
  这时粤海关监督自联元满任之后,已是德声援任,库书里的事,都依旧办去。只二房伍姨太住在增沙别宅,周庸佑与马氏一干人等,都先到增沙别宅子来。正是一别数年,二房的儿子,早长多几岁年纪,且生得一表相貌,周庸佑好不欢喜。当下与二房略谈过家里事。到了次日,那些听得周某回来的,兄兄弟弟,朋朋友友,又纷纷到来拜候。
  忙了几天,就着冯少伍先派人回乡,告知自己回来谒祖,一面寻了几号艇,择日乡旋。那些谈瀛社的兄弟,愿同去的有几人,正是富贵迫人来,当时哪个不识周庸佑?当下五号画舫,第一号是周庸佑和妻妾,第二号是亲串和乡中出来迎接的,第三号是结义兄弟和各朋友,第四号是家人婢仆,第五号是知己武弁派来的护勇,拥塞河面。船上的牌衔,都是候补知府、尽先补用道、二品顶戴、赏戴花翎及出使英国头等参赞种种名目,不能缕述。船上又横旅高竖,大书“参赞府周”四个大红字。仪仗执事,摆列船头,浩浩荡荡,由花地经蟾步,沿佛山直望良坑村而去。那船只缓缓而行,在佛山逗留了一夜。那佛山河面原有个分关,那些关差吏役,自然出来款接。次日晨即起程,不多时,早到了良坑,在海旁用白板搭成浮桥,五号画舫,一字儿停泊。
  这时,不特良坑村内老幼男女出来观看,便是左右村乡,都引动拖男带女,前来观看了。河边一带,真是人山人海。周家祠早打扫的洁净,祖祠内外,倒悬红结彩,就中一二绅衿耆老,也长袍短褂,戴红帽,伺候着。选定那日午时,是天禄贵人拱照,金锣响动,周庸佑即登岸,十数个长随跟着,十来名护勇拥着而行,陪行的就是周少西、冯少伍,其余宾客亲友,都留在船上,另有人招待。先由乡内衿耆,在码头一揖迎接,也一齐到了祖祠。但见祠前门新挂一联道:“官声蜚异国,圣泽拜当朝。”墙上已遍黏报红,祠内摆设香案。先行三献礼,祭毕,随在两廊会茶。其中陪候的绅耆,俱是说些颂扬话,道是光增乡里,荣及祖宗。祠外族中子侄,有说要演戏的,有说是风水发达的,有的又说道:“要在祖祠竖两枝桅杆。”其中有懂得事的,就暗地说道:“他不是中举人中进士,哪里要竖起桅杆?”你一言,我一语。又因炮声、枪声、鼓乐声、炮竹声、人声喧闹,哪里听得清楚?少时,各绅耆因周庸佑离乡已久,都要带在乡中四围巡看,此时万人眼中,倒注视一个周庸佑。他头戴亮红顶子,身穿二品袍服,前呼后拥,好不钦羡。其中有想起他少时贫困,今日一旦如此身荣,皆道:“怪得说宁欺白须公,莫欺少年穷。”其中女流之辈,就叹道:“邓氏娘子早殁了,真是没福!”这都是世态炎凉,不必细表。
  且说周庸佑自巡看乡中,只见那些民居湫陋,颇觉失了观瞻。又见乡人都奉承得不亦乐乎,暗忖自己发达起来,原出自这乡里,且各乡人如此殷懃,都要有些好意过他。看乡内不过百来家屋子,就与他建过,只费十万八万银子,也没打紧。想罢,就对各衿耆说道:“各兄弟如此屋舍,怎能住得安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