忽听得马氏又添上一个儿子,好不欢喜,忙即跑回家里。忽到家时,又说是只生了一个女儿,心上自然是有些不高兴。便到马氏房子里一望,还幸大小平安,倒还不甚介意。到了廿余天,就计算备办姜酌。前两天是二房的儿子弥月,后两天就是马氏的女儿弥月,正是喜事重来,哪个不歆羡?只是舅兄马子良心想,当二房产子时,也没有送过礼物,这会若送一不送二,又觉不好看,倒一齐备办过来。这时一连几天,肆筵设席,请客延宾,周府里又有一番热闹了。
  过了几天,只见关里册房潘子庆进来拜候,周庸佑接进坐下,即问道:“前几天小儿小女弥月,老哥因何不到?”潘子庆道:“因往香港有点事情,所以未到,故特来道歉。”周庸佑道:“原来如此,小弟却是不知。若不然,小弟也要同往走走。”潘子庆道:“老哥若要去时,返几天,小弟也要再往。因是英女皇的太子到埠,小弟也要看会景,就同走走便是。”周庸佑道:“这样甚好。”潘子庆便约过起程的日期,辞别而去。
  果然到了那一日,周、潘两人,都带了跟随人等,同往香港而来。那周、潘两人,也不过是闲逛地方,哪里专心来看会景,镇日里都是花天酒地月B些青楼妓女,又见他两人都是个富翁,手头上这般阔绰,哪个不来巴结?单表一妓,名唤桂妹,向在锦绣堂妓院里,有名的校书,周庸佑就叫他侑酒。那桂妹年纪约十七八上下,色艺很过得去。只偏有一种奇性,所有人客,都取风流俊俏的人物,故周庸佑虽是个富户,只是俗语说:“牛头不对马嘴。”他却不甚欢喜。那一夜,周庸佑正在锦绣堂厅上请客,直至入席,还不见桂妹上厅来。周庸佑心上大怒,又不知怎地缘故,只骂桂妹瞧他不起。在中就有同院的姊妹,和桂妹有些嫌隙的,一来妒桂妹结交了一个富商,不免谮他的短处﹔二来又好在周庸佑跟前献个殷懃,便说道:“周老爷你休要怪他,他自从接了一位姓张的,是做苏杭的生意,又是个美少年,因此许多客人,统通撇在脑背后了。现正在房子里热熏熏的,由得老爷动气,他们只是不管。”
  周庸佑听了,正如无明业火高千丈,怒冲冲的说道:“他干小小的营生,有多少钱财,却敢和老爷作对?”说罢,便着人唤了桂妹的干娘,唤做五嫂的上来,说道:“令千金桂妹,我要带他回去,要多少银子,你只管说。”五嫂暗忖,桂妹王恋着那姓张的客人,天天到来赊账,倒还罢了﹔还怕他们相约达去,岂不是一株钱树,白地折了不成?今姓周的要来买他,算是一个机会。想罢,便答道:“老爷说的话可是真的?”周庸佑道:“哪有不真?难道瞧周某买他不起?”五嫂道:“老爷休怪,既是真的,任由老爷喜欢,一万银子也不多,六七千银子也不少。”周庸佑道:“哪里值得许多,实些儿说罢。”五嫂道:“唉!老爷又来了。小女吗,一夜叫局的,十局八局不等﹔还有过时过节,客人打赏的,年中尽有千把二千。看来一二年间,就够这般身价了。老爷不是外行的,试想想,老身可有说谎的没有?”
  周庸佑听到这话,觉得有理,便还了六千银子说合,登时交了五百块银子作定钱,待择日带他回去。并说道:“我这会不是喜欢桂妹才来带他,却要为自己争回一口气,看姓张的还能否和我作对。这会桂妹是姓周的人了,五艘快下楼去,叫姓张的快些爬走!若是不然,我却是不依。”五嫂听了,方知他赎桂妹却是这个缘故,即喏喏连声的应了。方欲下去,忽听得一阵哭声,娇滴滴的且哭且骂,直登厅上来。众人大惊,急举头一望,见不是别人,却是桂妹。正是:
    赤绳方系姻缘谱,红粉先闻苦咽声。
  毕竟桂妹因何哭泣起来,且看下回分解。
第八回 活填房李庆年迎妾 挡子班王春桂从良
  话说周庸佑那夜在锦绣堂厅上,因妓女桂妹在房子里,和别客姓张的一个美少年,正在热熏熏的,几乎没个空到厅上,因此动气,要把六千银子赎桂妹回去。那桂妹听得,放声大哭,跑到厅上来,在座的倒吓了一跳。方欲问他怎地缘故,那桂妹且哭且说,向五嫂骂道:“我自归到娘的手上,也没有亏负娘的,每夜里捱更抵夜,侍酒准有十局八局,年中算来,囗过娘使用的,却也不少。至今二三年来,该有个母女情分。说起从良两字,是儿的终身事,该对女儿说一声,如何暗地里干去?”说罢,越加大哭。五嫂道:“你难道疯了不成?须知娘不是把来当娼的,像周老爷这般豪富的人家,也不辱没儿。你今有这头好门路,好像戏本上说的废铁生光,他人作梦也梦不到,还有何说?”桂妹道:“儿在这里,什么富家儿也见的不少,儿统通是不喜欢的,但求安乐就罢了。由得娘干去,儿只是不从!”五嫂听了,暗忖姓周的只是一时之气,倘桂妹不从,翻悔起来,则是六千银子落个空,便睁着眼骂道:“你的身原是娘的,即由娘作主。娘干这宗营生,不是做功德干善事,要倒赔嫁妆,送与穷汉!若有交还六千银子的,任由儿去便是。”说罢,还千泼辣货万泼辣货骂个不绝。一头骂,一头下楼去了。桂妹还在一旁顿足只是哭。便有同院的姊妹,上前劝他一会于,扯他下了楼来。
  当下一干朋友倒见得奇异。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