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样看来,两位在科场上的手段,哪个不曾领教的?”刘鹗纯听了,忙扯周庸佑至僻处,暗暗说道:“栋公,这话他人合说,你也不该说。实在不瞒你,本年主试官,正的是钱阁学,副的是周大史,弟在京师,与他两人认识,因此先着舍弟老人刘鹗原先到上海,待两主试到沪时,和他说这个。现接得老八回信,已有了眉目,说定关节六名,每名一万金,看来围姓准有把握。栋公便是占些股时,却亦不错。”周庸佑道:“老哥既是不弃,就让小弟占些光也好。”刘鹗纯道:“哪有不得,只目前要抬怎么姓氏,却不能对老哥说。彼此既同志气,说什么占光?现小弟现凑本十万元,就让老哥占三二万金就罢了。”
  周庸佑不胜之喜,一面回至关里,见了联元,仍带着几分喜色。联元道:“周老哥有怎么好事,却如此欢喜?可借本官还正在这里纳闷得慌。”周庸佑道:“请问大人,怎地又要纳闷起来?”联元道:“难道老哥不知,本官自蒙老哥憎慨仗义,助这副资本,才得到任。条命里带不着福气,到任以来,金价日高,若至满任时,屈指不过数月,恐这时办金进京,还不知吃亏多少。放着老哥这一笔帐,又不知怎地归款了。”周庸佑道:“既然如此,大人还有怎么计较?”联元道:“昨儿拜会张制帅,托他代奏,好歹说个人情。因从前海关定例,办金照十八换算,近来时价也至卅六七换,好生了得,故此小弟欲照时价折算进京。奈张制帅虽然代奏,只朝上说是成例如此,不得变更,因此不准,看来是没有指望的了。”周庸佑道:“此事我也知得,自前任的挪去二三十万,自然归下任填抵。借小弟的三十来万,又须偿还,偏又撞着千古未有的金价,也算是个不幸。只小弟现在有个机会,本不合对大人说,但既然是个知己,如何说不得?”
  联元听了,急问有怎么机会。周庸佑便附耳把和刘鹗纯谋的事,细细说了一遍。联元道:“原来科场有这般弊端,怪得广东主试官是个优差了。”周庸佑道:“年年都是如此。可笑赌闱姓的人,却来把钱奉献。”联元道:“既有这个机会,本官身上,究有什么好处?”周庸佑道:“小弟准可在刘某那里占多万把本钱,就让些过大人便是。”联元听得,喜得笑逐颜开,即拱手谢道:“如此始终成全本官的,本官铭感的了。”两人说罢,周庸佑即转出来,次日即到刘鹗纯那里回拜,就在买关抬闱姓项下,占了资本三万银子,暗中却与联元各占一万五千。把银子交付过后,因那刘鹗纯是个弄科场的老手,这场机会,都拿得九成妥当。
  不觉光阴似箭,已是八月中旬,士子进闱的,三场已满,不多时,凡赌闱姓的都已止截,只听候发榜消息。那一日,刘鹗纯正到周庸佑的宅子来,庸佑接进里面,即问闱里有怎么好音。刘鹗纯道:“不消多说,到时便见分晓。这会弄妥关节之外,另请几位好手进场捉刀。因恐所代弄关节的人,不懂文理,故多花几块钱,聘上几位好手,管教篇篇锦绣,字字珠玑,哪有不入彀的道理?”正说得兴高采烈,周庸佑道。“发榜的日期,是定了九月十二,还隔有五天,到这时,就在谈瀛社设一酌,大家同候好音,你道何如?”刘鹗纯答一声“是”而去。
  果然到了是日,周庸佑就作个东道,嘱咐厨子在谈瀛社准备酒席。除了三五做官的,是日因科场有事不便出来,余外同社各位绅士,都到谈瀛社赴席去了。少顷,刘鹗纯亦到,当下宾朋满座,水陆杂陈。正自酣饮,这时恰是阑里填榜的时候,凡是中式的人,倒已先后奔报,整整八十八名举人之内,刘鹗纯见所弄关节的人,从不曾失落一个,好不欢喜,即向周庸佑拍着胸脯说道:“栋翁,这会又增多百十万的家当了。”周庸佑一听,自然喜得手舞足蹈。同座听得的,都呼兄唤弟的赞羡,有的说是周老哥好福气,有的说是刘老哥不把这条好路通知。你一言,我一语,正在喧做一团,忽见守门的上来回道:“周老爷府上差人到了。”
  周庸佑还不知有甚事故,即令唤他上来,问个原故。那人承命上前,拱手说道:“周老爷好了,方才二姨太太分娩,产下一个男子,骆管家特着小的到来报知。”周庸佑听到这话,正不知喜从何来。方才科场发榜,已添上百十万家资,这会又报到产子,自世俗眼底看来,人生两宗第一快事,同时落在自己身上。又见各友都一齐举杯道贺,不觉开怀喝了几盅,就说一声“欠陪”,即令轿班掌轿,登时跑回宅子去。只见家人都集在大堂上,锦霞四姨太太,已帮着打点各事,香屏三姨太太也是到来了,其余仆妇丫环,都往来奔走。
  各人见周庸佑回来,都欢天喜地,老爷前老爷后的贺喜,单不见马氏。那锦霞四姨太接着说道:“将近分娩的时节,即对马太太说知,谁想马太太说恰是身子不大舒服,没有出来。妾是不懂事,只得着人催了那稳婆到来,还幸托赖得大小平安。不久三姨太太又到了,妾这时才有些胆子,今是没事了。”香屏道:“妾闻报时即飞也似的过来,到时已是产下来了。”一头说,一头着丫环点长明灯,掌香烛拜神。又准备明天到各庙里许个保安愿,又要打点着人分头往各亲串那里报生。周庸佑一一听得,随到二姨太太房里一望,见那稳婆和丫环巧桃、小柳,在那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