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少年妇人,如何能打官司?又没银子给他,万一出官,体面安在?依我看来,你这等无依无靠,不如嫁了他为妥。到了他家,那王诠断不轻贱看你。”翠容转想道:“菩萨嘱付的言语,或者到了他家能报我仇,也未可知。”遂假应道:“我到了这般田地,也无可奈何了。任凭王家摆布罢。”毛氏得了这个口角,就回信给王诠。次日,王诠就着他姨娘送过二十两银子来,叫翠容打整身面。怕他夫人不准,择了一个好日子,把房翠容娶在另一处宅子上去。这正是:
  真心要赴阳台会,却成南柯梦一场。
  话说王诠到了晚间进房,把翠容仔细一看,真是十分美貌。走近前来,意欲相调。翠容正色止住道:“我有话先向你说知,我丈夫石生,与你何等相与?定要娶我,友谊安在?且我母亲与你何仇?暗地着人治死。”王诠道:“你我已成夫妇,往事不必再提。”翠容道:“咱二人实系仇家,何得不思雪夙恨。”遂把那药面拿在手中,向王诠脸上一洒。那王诠哎哟一声,当即倒地而死。
  翠容见王诠已死,打开头面箱子。把上好的金珠,包了一个包袱。约值千金,藏在怀中。开了房门,要望路而走。忽然就地刮起一阵大风,把翠容刮在半虚空里,飘飘荡荡,觉着刮了有两三千里,方才落下。风气渐息,天色已明。抬头看时,却是观音堂一座。
  进内一看,前边一座大殿,是塑的佛爷。转入后殿,里面是观音菩萨。尽后边才是禅堂。从禅堂里走出一个老尼来,年近七旬。问道:“女菩萨,你是从何处来的?”房翠容答道:“妾是黄州府罗田县人。丈夫姓石,今夜被狂风刮来的;不知这是什么去处?离罗田县有多少路程?”老尼道:“这是四川成都府城西,离城三里地。此去黄州,约有两千多路。”翠容道:“奴家既到这里,断难一时回家了。情愿给师傅做徒弟罢。”老尼道:“我比丘家有五戒,守得这五戒,才可出的家。”
  翠容问道:“是那五戒?”老尼道:“目不视邪色,耳不听邪声,口不出邪言,足不走邪径,心不起邪念。”翠容道:“这五件,我都守得住。”老尼道:“你能如此,我给你闲房一座住着。各自起火,早晚不过替我扫扫殿,烧烧香。除此以外,并无别事派你了。若是愿意,你就住下。”翠容道:“这却甚好。”遂拜老尼为师。折变了些首饰,以此渡日。翠容想道:“菩萨说,‘作尼莫犯比丘戒’这句我明白了。‘遇僧须念弥陀经’,僧者,佛也。”就一日两次,来佛殿前焚香祷祝,不题。房翠容在外莫说。
  但不知茂兰回来如何?再听下回分解。
  第七回 穷秀才故入阴魔障
  话说石茂兰看守河工三年,方才回家。进的城来,无处投奔,只得先往岳丈家去看看。到了房宅门口,见物是人非,甚是惊异。打听旁人说:“房守备夫妇俱没了,他家小姐被王诠设法娶去,王诠已死,房小姐并不知归往何处去了?这宅子是奉官变卖填补亏空了。”茂兰闻说,大惊失色。回想:“不听翠容之言,所以致有今日。”暗地里痛哭一场。前瞻后顾,无处扎脚,遂投城外客店里宿下。反复思想:“欲还在此处住罢,这等落寞难见亲朋。不如暂往襄阳,以便再寻生路。”
  店里歇了一夜,次早就往襄阳府去了。到得襄阳,见那城郭宏整,人烟辐凑,居然又是个府会,比黄州更觉热闹。落到店中,歇了两日;买了些纸来,画了几张条山,写了几幅手卷。逐日在街头上去卖,也落得些钱,暂且活生。
  一日,走到太平巷来,东头路北第三家,是胡员外的宅子。路南错对门是个酒铺,门上贴一付对联道:
  醉里乾坤大,壶中日月长。
  石生走近前来,就进酒铺里坐下。酒保问道:“老客是要吃酒的吗?”石生答道:“只要吃四两。”那酒保把热酒取过四两来,给石生斟上,就照管别的客去了。石生把酒吃完,还了酒钱。正要起身出去,忽重店里边跑出一个人来,却是个长随的打扮。问石生道:“你这画是卖的吗?”石生答道:“正是。”那人把画展开一看,夸道:“画的委实不错,这是桩什么故事?”石生道:“是朱虚后诛诸吕图。”那人究问详细,石生把当年汉家的故事说了一遍,并上面的诗句也念给他听了。那人道:“你这一张画要多少钱?”石生答道:“凭太爷相赠便了。”那人重包里取出一块银子,约有三钱,递给石生。拣了一张画,卷好拿在手中,仍上里边吃酒去了。
  此时,适值胡员外,在门首站着。把石生上下打量一番。想道:“我相此人,终须大贵。”遂走过来问道:“尊客是那边来的呢?”石生答道:“在下是重黄州府罗田县来的。”胡员外问道:“罗田县有个石岚庵,你可认得他吗?”石生答道:“就是先严。”胡员外道:“既然这样,世兄是位公子了,如何流落到此处?”
  此时,石生不知道,方才那个买画的是魏太监私访的家人。就把他父亲生前弃官,死后修河的事情逐一说了个清楚。都被那买画的人,听在心里去了。胡员外也把字画拿过来一看,称赞道:“世兄写画俱佳,甚属可敬。若不相弃,到舍下少叙片刻何如?”石生略不推辞,就随着胡员外走过去了。
  进得胡员