寅已在京师,岂有是一人之理。」冷绛雪道:「若非一人,为何张子之诗竟是平子之作?」山小姐道:「以小妹看来,这个张寅定非端士。」冷绛雪道:「小姐何以得知?」山小姐道:「他既要求亲,若果有真才,自宜挺然面谒,为何祇央权贵称扬,而绝不敢登门?若非丑陋,定是无才。这《张子新篇》大约是他人旧作,而窃敢以作嫁衣裳也。」冷绛雪道:「小姐此论甚是有理。」山小姐道:「平如衡既为姐姐刮目,又为学臣特荐,闵祠二诗又见一斑,其为才子无疑矣!天子欲为小妹择婿,小妹当为姐姐成全闵祠之一段奇缘,以作千秋佳话。」冷绛雪道:「闵庙奇缘,虽尚未可知,而小姐美意亦已不朽矣!但妾想学臣所荐二人,平生既实系才子,则那燕子定是可儿。小姐原以白燕得名,那生祇名燕白颔,互为颠倒,此中似有天意。今又蒙圣主垂怜,倘能如愿,岂非人生快事。」山小姐道:「姻缘分定,且自由他。今得姐姐开怀,大是乐事。」就扯了冷绛雪同到玉尺楼去闲耍。正是:
  鸟长便能语,花开自有香。
  旧时小儿女,渐渐转柔肠。
  按下山小姐与冷绛雪闺中闲论不题。
  且说燕白颔与平如衡,自离扬州,虽说要赶到京师,然二人都是少年心性,逢山要看山,逢水要观水。故一路耽耽搁搁,直度过了岁,方纔到京,到京之日,转在张寅之后。二人到了京师,寻了一个寓所,在玉河桥住下,就叫来一个家人,去问山阁老的相府在哪里。家人去问了,来回道:「山阁老已告病回去多时了。」燕白颔与平如衡听了大惊道:「怎你我二人这等无缘。千山万水来到此处,指望一见山小姐,量量尔我之才,不期不遇。他又是一个秦人,这一告病去了,便远隔山河,怎能得见?」
  燕白颔还不肯信,又叫家人买了一本新缙绅来看。揭开第一页,见宰相内并无山显仁之名,知道是真,便情性索然。平如衡虽也不快,却拿着缙绅颠来倒去,祇管翻看。燕白颔道:「人已去矣,看之何益!」平如衡道:「有意栽花,既以无成;无心插柳,或庶几一遇。向日与兄曾说的冷绛雪,想在京中,故查一查看。」燕白颔笑道:「偌大京师,如大海浮萍,吾兄向何处寻起?」平如衡道:「兄不要管我,待小弟自查。」因再四捡来捡去。忽捡着一个鸿胪少卿姓冷,因大喜道:「这不是。」燕白颔又笑道:「兄癡了!」天下有名姓尽同,尚然不是,哪有仅一冷姓相同,便确确乎以为绛雪之家,天下事哪有如此凑巧!」平如衡道:「天下事要难则难,要容易便容易。兄不要管我,待小弟自去一访。是不是也可尽小弟爱才之心。」大家又笑之,各自安歇。
  到次日清晨,燕白颔尚未起身,平如衡早已自去寻访了。燕白颔起来闻知,因大笑道:「『情之所锺,正在我辈』。千古名语。」喫了早饭,尚不见来家。又听得城南梅花盛开,自家坐不住,遂带了一个小家人,独自出城南去闲耍。出了城,因天气清明,暖而不寒,一路上断断续续有梅花可看,遂不觉信步行有十数余里。忽到一处,就象水尽山穷一般,因问土人道:「前面想是无路了。」土人笑道:「转入山去,好处尽多,怎说没路。」燕白颔依他,转过山脚,往里一望,祇见树木扶疏幽秀,又是一天,心甚爱之。祇得又走了入去,一步一步皆有风景可观。不觉又行了二三余里,心虽要看,争奈足力不继,行到一庄花园门首,遂坐下歇息。歇息稍定,再将那花园一看,祇见:
  上下尽为碧瓦,周围都是红墙。雕甍画栋吐龙光,凤阁斜张朱网。
  娇鸟枝头百啭,名花栏内群芳。风流富贵不寻常,却有侯王气象。
  燕白颔看见那花园规模宏丽,制度深沉,象个大贵族人庄院,不敢轻易进去。又坐了一歇,不见一个人出入,心下想道:「纵是公侯园囿,在此郊外,料无人管,便进去看看,也无妨碍。」随叫家人立在门外,自家信步走了入去。园内气象虽然阔大,然溪径铺置,却甚逶迤有致。燕白颔走一步爱一步,便不觉由着曲径回廊,直走到一间阁下。阶前几处梅花,开得甚盛。遂绕看梅花,步来步去,引领香韵。
  正徘徊间,忽听得阁上窗子开响,忙抬头一看,,祇见一个少年美女子,生得眉目秀美,如仙子一般。无心中推窗看梅,忽见燕白颔在阁下,彼此觌面一看,各各喫了一惊。那美女连忙避入半面,把窗子斜掩。燕白颔看得獃了,还仰脸癡癡而望。祇见阁上走下两个仆妇来问道:「你是甚么人?擅自走到这个所在来?」燕白颔道:「我是远方秀士,偶因看梅到此。」那妇人道:「这是甚么所在,你也不问声,竟撞了进来。若不看你年纪小,又是远方人,叫人来捉住纔好。还不快走出去。」燕白颔见势头不好,不敢回言,祇得急急走出园外来。心下想道:「天下怎有这样标致女子,我燕白颔空长了二十岁,实未曾见。」因坐在园门前祇管獃想。跟来的家人,见他癡癡坐着不动身,因说道:「日已沉西,还有许多路,再耽搁不得了。」燕白颔因问道:「带得有笔砚么?」家人道:「有,在拜匣里。」燕白颔遂叫取了出来,就在园门外旁边粉壁上,题诗一首道:
  闲寻春色辨媸妍,尽道梅花独佔先。
  天际忽